第十八章 温暖的逃亡(第2/8页)

这故事我没听说过。小齐说,那天我离开了纺织学院,曾园在小齐的床铺上睡觉,后来醒了,听见大学生在宿舍走廊里训于小齐。曾园听了一会儿,就拎了一个热水瓶走出来,照着大学生脑袋上扔过去,还好是空瓶,不然就出人命了。大学生懵了,撒腿就跑,曾园指着他的背影说,你要是再敢欺负小齐,我找人把你脑袋切下来。大学生回头一看,扔热水瓶的是个女的大概觉得很羞辱,就跑回来论理,被曾园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大耳光。宿舍里的女孩儿们都拥出来看热闹,看到曾园抽男人耳光,一起怪叫,集体鼓掌。这次大学生跑掉了就再也没回来。我听完这个故事,虽然没见到曾园的剽悍样子,但还记得她拎着西瓜刀的绝代风姿,不愧是老流氓的女儿,给我们戴城人长脸了。

小齐说:“后来,那个大学生就跟我分手了。”

我说:“你统共也没认识他几天,分了就分了吧。”

小齐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么安慰我,我可不乐意。”

我说:“你爸爸一直以为你会跟我谈恋爱,后来听说你谈了个大学生,还特别惊喜。”

于小齐说:“我爸就是这样,知识分子,很虚荣。”

我说:“还好,你爸爸活着的时候也没歧视我。”

说起老丁我们又很伤感。吃完了羊肉,小齐说:“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下个礼拜补考结束我就走。”

“去吴县?”

“不,我先去莫镇过春节,然后去吴县。你跟我一起去莫镇吧?”

“到时候再说,我可能要在家照顾我妈,我妈身体不好。”

“那你早点给我个回音,我好准备一下。”

一九九一年的冬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气温在零下七度。这在北方的城市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戴城而言就超出了极限,这地方没暖气,冬天阴冷无比,在屋子里呆着,那种滋味和室外差不多。很多北方人都受不了南方的冬天。

元旦之后的几天,我经常开着摩托车去马台镇找小齐,厂里找不到我,非常生气,后来车间主任刘福搞来一把大锁,把我的摩托车锁了起来,并且规定,每天下班以后到他那里去拿钥匙。我气坏了,在厂里撬了一辆自行车,我照样去马台镇。有一天保卫科长和劳资科长李霞把我叫去,说:“路小路,你这样可不行,偷车太恶劣了。”我说,想让我改邪归正也可以,先他妈的把我的摩托车还给我。保卫科长吓唬我,说:“再这样,送你到联防队去!”我看着他,根本无所谓。这位保卫科长是个毁了容的人,他以前在硫酸厂上班,不小心被硫酸喷到了脸上,整个成了《夜半歌声》里的宋丹萍,他的脑袋就像个地球仪,海洋部分是好的地方,陆地部分就是被硫酸洗礼过的。就这个样子,不用把我送联防队,也足够吓唬我了。

我说:“我只是借车,根本不是偷。”保卫科长说:“狡辩,狡辩。”

李霞说:“路小路,我一开始还对你抱很大期望,现在看来,你有点散漫。”我说:“李科长,不是我散漫,压根就没人教我技术,每天就是让我去锅炉房打水,一个车间的人喝水都是我去弄,他们就用这水洗饭盆,冲热水袋,还洗衣服。我他妈的都成了热水供应系统了。”

李霞和保卫科长面面相觑,后来他们商量了一下,李霞说:“要是这样,我们安排一下,你先借调到保卫科来吧。最近厂里安全方面缺人手,你管夜班,白天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晚上八点钟一定要回来上岗。可以吗?”我立刻笑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