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日即景(第2/8页)

曾园说:“你们化工技校很有名啊打架都是几十个人冲出来的。”

我说:“还好还好,比你们少女帮差远了。”

曾园说:“什么他妈的少女帮,跟我没什么关系,那个是黄莺带着玩的。骗人的,两三个人凑在一起,抢抢中学生,那也叫帮派?”

我说:“不是有一大群光头吗?”

曾园说:“光头啊,那些人都是我爸爸的建筑队的,临时借来凑凑数的。”

我说:“你爸爸还有建筑队?他造的房子谁敢住啊?”

曾园瞪了我一眼,显然我这种轻蔑的口气惹闹了她。她说:“我爸爸的建筑工程队,只管拆房子,不管造房子。”

杨一淡淡地说:“那你比少女帮牛逼多了。”

曾园说:“讨厌,说话注意点,想死啊?”

后来于小齐说:“你们能不能别斗嘴了?早点走吧,去晚了游泳池会很挤的。”

我拍拍自行车书包架,说:“上来。”于小齐说:“不用,曾园开车来的。”我和杨一目瞪口呆,以为听错了。开车?然后听见花坛那儿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曾园坐在一辆白色桑塔纳的驾驶座上,按了按喇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戴城这样的县级市,桑车属于高档车,不像现在,连当出租车都嫌寒碜。那时候戴城的人们根本不打车,只乘那种带顶棚的三轮摩托,全都是黑车,不打表,跑起来屁股放烟,浑身颤抖,司机的素质也很差,动不动就宰客。我还从来没有坐过桑塔纳,那是有级别的干部才能享受的。

女孩儿开车太骚包了,我简直喜出望外。杨一也有点克制不住,杨一从小的梦想就是开着轿车去上班。有一次我和他在新村里玩,顺手把香烟屁股扔到了一辆轿车的顶上,他还指责我道德败坏,“如果我有汽车,别人也这么干,我会怎么想?”这是他矫情的又一个证据。杨一绕着白色桑塔纳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曾园故作平淡地说:“愣什么?快上来吧,车里太热了。”

那天于小齐坐在副驾,我和杨一坐在后面。杨一非常激动,话也多起来。

“你爸爸真有钱!好几十万呢。”

曾园说:“这是旧车,二手的,不值这么多钱。”

“那你爸爸也挺有钱的,我连二手的自行车都买不起。”

“哼。”

“有录音机吗?有空调吗?”

“哼。”

“你有驾驶执照吗?”

“开车要什么执照?”曾园恼了,口气非常狂妄。

于小齐回过头来,对我挤眼睛。杨一兀自没有觉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牡丹烟,点上。曾园说:“不要在我车里抽烟!”杨一愣了一下,随后把整根香烟朝公路上仍去。于小齐在前面哈哈大笑,说:“园园,你别吓唬杨一了,你自己还不是在车里抽烟。”曾园又哼了一声,说:“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抬手扔过来一包烟,我一看,是金灿灿的“三五”。

曾园自己也叼起烟来,把嘴凑到于小齐前面,于小齐很乖地给她点上烟。汽车开过公路,进了市区,斑斓的树阴透过车窗在我们身上划过。街道上很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我们到文化宫门口,曾园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几个下了车,手里拎着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游泳衣和毛巾,并排一溜往里走。

戴城文化宫是一个像公园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展览馆、录像厅、游泳池,以及一块堆着假山的草坪。那假山真他妈的假,你看到它,想到的不是山,而是一块块从天而降的陨石。游泳池在最里面。我们沿着小路往里走,走到门口发现挂着块牌子: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