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河边(第4/7页)

我问:“谁是曾园?”

于小齐说:“就是拿西瓜刀的女孩。”

我说:“操。”

于小齐蹭到我们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得罪那个女的了?”

我不想说这个事,双叉奶太下流了,更何况于小齐是个典型的搓板妹,这种故事讲给她听,不知道是否会被误认为嘲讽。直到很久以后,她追问起这件事,我才说出来,那时她说:“呸啊,你们是挺欠揍的。”

那天我和杨一捂着头,都觉得没意思,灰头土脸地要回家。于小齐说:“你不会到我爸爸面前去告状吧?”我说:“干吗?你怕他啊?”她摇头说:“他有心脏病的,万一被吓死就惨了,刚结婚就让他老婆做寡妇。”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乐了。我端详了她半天,竖着大拇指说:“你真牛逼。”

我们回到自行车那里,找到衣服鞋子,钻到岗亭里去换衣服。我对杨一说,这就是我最近暗恋的女孩儿,长得跟欧阳慧有点像。杨一忧心忡忡地说:“你还在想念欧阳慧?”我说不是,我现在只想于小齐。杨一说我这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情结,不是真的爱情。去他的弗洛伊德。换了衣服出来,于小齐笑了。我一看,我和杨一都穿着农药厂的夏季工作服,一种深紫色衬衫,下面是西装短裤,西装短裤下面是人字拖鞋。于小齐说:“你们怎么跟双胞胎一样?”

杨一叹了口气,对我说:“这妞有点没心没肺的,跟欧阳慧不大一样。”

我和杨一说要回家,于=小齐说:“还疼吗?到我家去擦点药吧。”这个提议不错,漫长的下午只过去了一半。河滩上非常热闹,我开始觉得渴了。于小齐又说一起去喝点可乐,看在我和杨一被洗劫的份上,由她来请客。杨一说:“这里很荒的,那边红梅新村有个小烟杂店。”

于小齐说:“你混得挺熟啊,红梅新村都去过。我家就住在红梅。”

我们收拾起自行车,我的车胎快要没气了,杨一带着于小齐。我们上了公路,一直往南走。那天下午,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太阳照在空荡荡的柏油路上,路面被晒得黏糊糊的。两侧的野草有半人多高,叶面上都蒙着灰,不时地有蚂蚱跳出来。杨一把车骑得飞快。我弓起身子,双手捏在龙头中间,紧跟在他后面,和于小齐保持在同一线上。她双腿略带交叉坐在书包架上,右手轻轻搭在自行车坐垫下面。有时她抬头看看天,有时看看我。

那天杨一显得很兴奋,两条小细腿踩着脚踏板像活塞一样。我说:“骑慢点,前面要来个车,你就飞出去啦。”杨一说:“这么骑,有风,凉快。”于小齐说:“是挺凉快的。”杨一忽然大喊:“操,我要去考警校!我要把你们这群流氓全都抓起来!”于小齐快乐地笑了起来,“那你再骑快点。”

真奇怪,那条公路从来就没这么空过,我印象中都是外地卡车轮番呼啸而过,卷起暴雪一样的尘土,喇叭叫得像挨了烫的猫。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了,那天没有车,从河边到红梅新村,五分钟的路程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让我们尽情狂飙。

我注意到于小齐穿着一件红色T恤,T恤上有一个男人的头像,抿着嘴,昂着头,傲然注视着天空。当时我不知道这是格瓦拉的头像,这种T恤流行起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还以为那是个好莱坞明星。于小齐的侧脸很好看,鼻子微微地翘着,嘴唇上的血色很淡。阳光使周围的景物泛着刺目的白光。

我问于小齐:“你衣服上印的是谁啊?”她说:“你连切格瓦拉都不知道?他是古巴的革命领袖,卡斯特罗的亲密战友。”古巴我知道,地理课的时候在地图上见过,那地方离美国很近。我以前的地理老师经常说,在古巴架起导弹可以把美国轰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