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拉练(第3/5页)

相比之下,住的问题反倒比较简单。每人带一件塑胶雨衣,它的边上有一排纽扣,我以前一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此次经人指教,才知道可以和另外一件雨衣结成一块巨大的篷布,搭一座简易帐篷。每人还要带一把行军锹,到了宿营地,在冰上挖洞,然后把锹把儿埋在里面,就成了帐篷的支柱。

没想到在这个简单的环节上出了问题,因为是两个人合住帐篷,睡觉的时候为了保暖,必须头脚颠倒,打通腿。小鹿是个汗脚,谁都不愿意与她合伙,怕熏着自己。最后还是我高风亮节(谁让我是班长呢),自动表示愿和小鹿同甘苦共患难。大家私下里夸我侠肝义胆,因为小鹿的脚臭让人惨不忍闻。我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是担子拣重的挑,只是想雪地里那么冷,我就不信小鹿的脚还敢出汗?

最后是行。果平穿戴整齐,缓缓地吃力地移出房门,过了一会儿,又像一艘航空母舰似的挪了回来,哭丧着脸道,你们猜,把咱们的全套行头穿起来,负重多少斤?

河莲说,还不得有三十斤?

果平冷笑道,想得美!改成公斤还差不多!

我们花容失色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背着六十斤重的物品,跋涉在冰雪高原?

果平说,那还是少说了,都武装起来,只怕七十斤也打不住。

大家半信半疑说,有那么恐怖吗?

果平说,听我给你们算个细账。

她就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算起来。干粮、红十字包、手枪、狼皮褥子、背包、子弹带、行军锹、备用解放鞋、雨衣……我们听到一半,就说别算了,我们信了。

听说行军的平均路程是每日九十华里,个别日子会在一百华里以上,最多的一天将达到一百二十华里。这个数字,对平原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高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我们能行吗?所有的人心里都在打鼓,可是没有人说出来。谁也不愿被人当作胆小鬼。

行军开始了。女兵和男兵一样背负着行囊,像绿色的骆驼在雪原上缓缓移动。为了预防雪盲,临出发时每人又配发了一副墨镜,透过茶色镜片,平日熟悉的风景,变成另外的嘴脸,煞是好玩。冰峰成了咖啡色,远远看去,好像巨大的巧克力冰激凌。白雪成了淡红豆沙色,使人忍不住想舔一口。至于大家的脸色,都成了非洲人的模样,嘴唇成了浓重的黑褐色,好像刚刚吃了炸酱面还没把嘴巴抹干净……

面对种种奇怪的景色,我们只有自己偷偷地笑,没法彼此交换感想。因为在高原上行军,需要全力以赴,要是你开玩笑的时候,正好一个雪坑没看见,脚下一滑,一个大马趴,大家笑的就不是你的笑话,而是你本人了。笑完了,还得千辛万苦地帮你爬起来。再说那近七十斤重的包袱,稳稳地坐在背上,把肺都压成了薄饼,膨胀不起来,使我们根本没法开怀大笑,只好把笑的念头储存起来,留着晚上空闲的时候再交流吧。

第一天是适应性行军,有一百华里路程,只翻一座雪山。老兵们说,这简直和玩一样。可女兵们确实没玩过这种严酷的游戏,刚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我们就筋疲力尽。原来为了保护女兵,把我们安排在队伍的中间部分,现在眼看着别人一步步超过我们,越走越远。最后大队人马整体越过疲惫的女兵远去,成了天边的一个黑豆样的斑点。

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了以前从书本上看到的一个可怕的词——掉队。那就是你像一粒纽扣,从大衣上掉下来,滚到人所不知的犄角旮旯里。要是没人找到你,你就得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待到海枯石烂。

这可怎么办?小鹿几乎要哭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上队伍。小如很坚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