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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的身体并没有奇迹般地复原,那只是兴奋带来的暂时性错觉罢了。天黑以后,我又开始痛苦地辗转反侧,还发起高烧来,不停说胡话。理津子则片刻不离地看护我,一整夜都没合眼。

到了凌晨,我的痛苦有增无减,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断的呻吟。不知是否因为过于痛苦,还是因为理津子毫无怨言的细心看护,使我一直压抑着的任性突然苏醒过来,开始刻薄地质问理津子。因为她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感到越来越憋屈。

“你能告诉我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吗?你掩埋在工地里的,是你父亲的尸体吗?”

理津子一边给我敷上冷毛巾一边让我,别问了。一开始她只是一味地拒绝,接下来,就换成了等我身体痊愈再告诉我。

我并没有就此罢休,因为高烧让我感到烦躁不已。我说:“不行,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于是,理津子就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后来,她应该是这么说的:

“这样下去我只会……我只会给你添麻烦的,所以……”

因为高烧而神志不清的我,当时并未能理解她说的话。应该说,根本就不愿意去理解。我只知道自顾自地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等等!你先让我想想!”

理津子突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紧接着她便低下头,努力思考着什么。过了好长时间,我看了看书架上的闹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理津子终于抬起头来,她十分干脆地对我说:

“没错,我把我父亲杀了。”

瞬间,我忘却了全身的痛苦。

外面的雨声早已平静下来,只听到些许虫鸣。

“好热啊,不如把窗户打开一点吧。”

理津子站起来,拉开窗户的锁扣,把窗子开了条二十厘米左右的缝后,便回到我身边跪坐下来。

“你猜得一点没错。我父亲向来位高权重,因此也养成了说一不二的粗暴性格。而且他一生气就爱动手,我和母亲都挨了他不少打,具体有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了。

“母亲的性格之所以变得如此异常,也是因为父亲的暴力行径。因为她几乎被父亲虐待了半辈子。至于我,我从小就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要杀死父亲。

“后来,就在那个雨夜,我终于无法忍耐,抄起菜刀刺向父亲。母亲虽然也提供了协助,但将父亲杀死确实是我一人所为。

“然后我就把父亲的尸体装进口袋里,并想了一晚上的对策,突然,我想到了附近那个工地。我知道那里现在正在用土方车运来的泥土填埋地基,只要把父亲的尸体埋进去,他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原本一片漆黑的窗外开始透进些许天光。马上就要天亮了。我感到窗外吹来一丝黎明前的清凉空气。

“那么,你果然……”

“当时我已经成年了,不再是个小孩子,因此,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而且,警方总有一天会查出真相的,所以……”

她的坦白让我内心缓缓生出了某种预感。或许,那就是终结的预感吧。

“所以,你不能待在我身边。因为我会连累你的。”

“我才不在乎呢!”

我说。理津子闻言,轻笑一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跟你已经不是什么外人了。难道不是吗?”

我话音刚落,理津子便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我。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的表情。

“我刚才做那件事,为的不是这个。”

“那你意思是说,我们要就此分开了吗?!”

我绝望地大叫起来。理津子终于变回了原来那副略带悲伤的表情。

“我当然也不想分开,因为分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可是,你今天不也体会到了吗?如果我们再不分开,你今后肯定还会不断遭遇同样的事情。并且,有一天你可能会受更重的伤,甚至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