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东西 第63节 从衣襟中托出白馥馥的奶子(第2/3页)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用手拨弄着宝琛的胡子,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而是反问道:“我去了庆港,就要跟你做儿子吗?”

一句话把宝琛逗得哈哈大笑,他摸了摸他的头,道:“傻孩子,论辈分,你该叫我爷爷才对。”

最为难的是喜鹊,她没地方可去。她曾几次对宝琛说,干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庆港算了。宝琛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迟早还是要嫁人的。她原本是孟婆婆介绍进陆家的,还多少沾着点亲。这些天,孟婆婆已经在私下里到处托媒给喜鹊提亲了,只是年关将近,大雪封路,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纳鞋底做鞋子。宝琛说,她这些天做的鞋子,小东西穿到死都够了。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利,就呸呸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小东西呵呵地傻笑。

宝琛在做灯笼支架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一连把竹骨弄断了好几根。他又觉得是一个不祥之兆,他把这事跟喜鹊一说,喜鹊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她说,她在纳鞋底的时候,把手扎破了好几处,“你说,庙里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听说朝廷正在到处捉拿革命党呢。”

她说的是普济学堂,可宝琛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天空突然放晴了。宝琛正在给做好的灯笼糊纸描画,忽听得院门外隐隐约约地有人唱歌。听上去是个老婆子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宝琛和喜鹊也没有在意,以为是乞丐上门发利市来了。宝琛甚至还跟着哼了几句,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渐渐地,喜鹊就愣住了,她手里抱着一只鞋底,呆呆地看着墙壁,嘴里道:“她唱的这些事,怎么句句都有来历,我怎么觉得那唱文怎么都说的是咱家的事?”

宝琛也已经听出了一些名堂,眼睛盯着喜鹊说:“她不是在唱歌,她是指桑骂槐,是在骂人呢。句句都戳到人的心里。”

“这个人怎么对咱家的这些年的事一清二楚?”

喜鹊说着将手里的线绕在鞋底上,“待我送几个馒头与她,把她打发了吧。”

说完,她就出去了。过不多久,喜鹊手里仍拿着几个馒头回来了。一进门就对宝琛说:“嗨,哪里是什么乞丐,你猜她是谁?”

“谁?”

“瞎子!”

“哪里来的瞎子?”宝琛问。

“大金牙的瞎眼老娘。”喜鹊说,“我给她馒头,她也不要,一句话没说,拄着拐杖自己走了。”

宝琛手里捏着一支笔,半晌才说:“她怎么干起这勾当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喜鹊忽然提出来,要去夫人的坟上烧纸。

她说,大金牙老娘的那一番话让她心里很不踏实,眼皮不停地跳。宝琛问她哪只眼跳,喜鹊说两只眼都跳。宝琛想了想,道:“那就让老虎陪你一起去吧。”小东西一听老虎要去,也闹着要跟去,喜鹊只得捎上他。他们三个人拎着篮子,刚刚走出院门,宝琛又从屋里追了出来,朝他们喊道:“给那个张季元也烧几张。”

小东西争着要提篮子,喜鹊怕他累着,不让他提。小东西硬从她手里把篮子夺过来说:“我的力气大着呢。”

他两只手提着篮子,挺着小肚子,蹒跚着在雪里走得飞快。隔壁的花二娘看见了,夸了他两句,小东西走得更快了。

到了墓地,喜鹊就将头上的方巾摘下来,铺在雪地上,先让小东西给他外婆磕头,然后又从篮子里留出一部分,找个背风的地方,点着了火。喜鹊一边烧着纸,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就好像夫人真能听见似的。燃烧的火苗舔着雪,发出吱吱的声音。老虎听见喜鹊对着夫人的坟说:过完年,宝琛他们就要回庆港去了,小东西也一起去,过完年,她说不定也要离开普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