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青玉案(三)(第2/3页)

她的这些差事都是救命的。

跟着的人哪里有不尽心。宫人各领各的事去了。

里面何庆出来迎她,见她这副全身湿透的模样,也跟着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替她打起帘子,自个就不敢进去了。

王疏月走入明间,穿过地罩走进西暖阁。

驻云堂的灯燃得很亮,张得通站在“驻云堂”的匾下面,见王疏月进来,忙轻咳了一声。皇帝低着头,手上握着笔正在一本书上批写,他像是正写到什么颇有心得之处,微微皱着眉头,头也没抬,手上笔速极快。

“回来了?”

“嗯。”

她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皇帝这才抬起头来。见她浑身被雨淋了个湿透,连发髻都有些乱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少见的狼狈。

“你这……”

他没说下去,放笔就从书案后跨了出来,一把拽过自己搭在一旁的外袍,将王疏月裹入怀中。

“王疏月,朕不让你吃药了,你是不是就以为,朕不管你的身子了!”

“对不起。”

皇帝一怔,难得她没有开口请罪。

这边金翘已经呈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外面也有人传话进来,说热水备好了。

皇帝看了一眼那衣裳,竟是自己去年在木兰围场赏给她的那身,葱绿氅衣,嫩黄色的坎肩儿。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你故意的吧,怕朕骂你,连这身衣服都找出来了。”

这并不是王疏月的心思,她今日心里乱,还来不及去想这些。到底金翘有心,连这一挂都给她想到了。

王疏月顺势接了话。

“那您这会儿先别骂我,容我去洗个澡,过会儿穿好衣服,再好听您训我。”

她说着说着,脸上的几缕湿发竟钻了口。皇帝抬手轻轻替她挑出来,笑道:“你这狼狈模样,跟从水里捞出来的猫儿一样,毛全贴着,真是难看。算了。”

他松开王疏月。

“去洗吧。别冷着了。”

西暖阁架了屏风。

皇帝则走回驻云堂中从新坐下,将把刚才的书捡起,又想起什么,对张得通道:“去把梁安给朕唤进来。”

梁安听说皇帝传唤,吓得额头冒冷汗。

弓着背走进驻云堂中,忙不迭地给皇帝磕头请安。

皇帝撑着书案站着,低头问他道:“你们主儿怎么了。”

梁安听皇帝的声音尚不含怒,这方稍微松了口气儿。稳住声音仔细回话道:

“今日永和宫的成主儿把我们主儿请去了。主儿出来的时候又正遇见了顺主儿,顺主儿和我们主儿说了几句话,后来也不知道我们主儿想到了什么,在回翊坤宫的路上哭了一场。”

“她哭了?”

“是。奴才不敢期满万岁爷。”

皇帝伸手将放在一旁的一只鼻烟壶掐入手中,沉默地坐回案后,张得通见他阴了脸,连忙挥手示意梁安退出去。而后端了盏茶与皇帝。

“万岁爷,许是成主儿身子不好,和主儿心善,见着伤心了。”

皇帝没出声,王疏月上一回在他面前哭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她收到贺临的信时,在西稍间的外头,她跪在他的身旁,哭得呕心呕肺。那也是唯一一次,皇帝看见她哭,至此之后,她似乎时时都是一副宁静淡疏的模样,总是让皇帝误以为,她在自己身边,一直都活得很愉悦。

她想到什么了,又为何要伤心。

皇帝尚猜不到,不过,今日白天,太医院院正向他跪述了成妃的病症,说是今年冬季是一个大坎儿,若撑得过去,就有望好,若撑不过,就不中用了。”

皇帝起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内心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

毕竟他是一个命格很硬的人,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就有过侍妾病死,他常年在外办差,有的时候甚至连回来看一眼都不会。

成妃早就是他淡忘的女人,皇帝已有些想不起自己同她相处的日子。因此她究竟活不活得过这一年冬天,皇帝并没有什么祈愿。但他却不得不开始想大阿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