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浪淘沙(三)(第2/4页)

只要她这个人还活着,就仍能对着皇帝弯眉而笑。

若如今是个乱世,那王疏月一定是男人们想要的温柔乡,罗衣轻软地在水中沉浮,难免要被抛上马背,掳进城楼。

庆幸在他的治世之下,王疏月才能在一方水土上浮萍生根。

即使偶尔有风浪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在养心殿的西稍间前,他朝着王疏月伸出去的那只手,早已经把她从洪流里拽了出来。

王疏月,你好好活着。

如果皇帝肯剖白自己,这句话就因该是:“王疏月,你好好地,在朕身边活着。”

对,就是这样和她处着,不说话也是好的。

皇帝仰面朝后靠去。

“以后祐恩寺,没有朕的话,不要再去了。这次朕放过你,下一次你要再敢不听话,谁都救不了你。”

说完,他伸手撑了一把她的臂弯。

“起来,去倒杯茶来。”

王疏月替他脱下衮服,往自己的木施上挂去。回过头来,衮服下头是他的朝服,仍旧繁复,并不是一时脱得下来的。藏拙斋中并没有其他人。王疏月凌乱了,究竟是先伺候他更衣呢,还是先去倒茶。

皇帝看她那副懵样,笑道:“倒茶倒茶倒茶,朕过来这一路一口水都没喝,你要渴死朕吗?衣服这东西,朕自己来。”

“主子可别,您这衣裳一损,奴才也是死罪,主子且坐坐,奴才手脚快些。”

王疏月端茶回来的时候,皇帝到是把自己剥得个差不多了。

尚衣监的人也没进来,那身坠玉相珠的龙袍就随手扔在王疏月的贵妃榻上。皇帝穿着白绫的中衣,背上随意披着一件朱红色的燕居服,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案后面,面前跪着的是太医院院正,正在回大阿哥的病情。

“皇上,大阿哥已经渐渐退烧了,臣开了些发散安神的药,只要小心照顾着,再有个两三天,就无碍了。”

王疏月进来正听到这么一句,忙将茶递到皇帝手中。绕出书案询道:“我瞧着大阿哥右手臂上有淤青的地方,像是石头磕得,您看见了吗?”

太医院院正道:“哟,这大阿哥没吭声,臣还真没有留意,明日一早臣去请脉,会再给大阿哥瞧瞧。”

王疏月点点头。

又道:“再有,他像吃了什么迷神的东西。有碍吗?”

“回和主儿的话,那到没什么大碍,吃些要疏解开就好了,幸得大阿哥平时身子不错。如今这天时又好,是容易养的。”

王疏月还要说什么,皇帝却已经不耐烦了。

“行了,你跪安吧。”

院正忙闭了嘴。识趣地退了出去。

院正走后,皇帝才灌了几口茶,她人也细心,知道他渴了要作牛饮,端来的茶也是温的。

皇帝饮干茶,人也松快下来,便摩挲着空盏闲道:“皇后说,你对大阿哥好,朕原不知道有多好,今儿算见到了。”

说完,随手从一旁拖了一张墩子放在身边。“坐,仰着脖子和你说话难受。”

王疏月依言坐下来,手臂枕在书案上,仰头向他。

“奴才是喜欢大阿哥,小孩子和书本一样,白纸黑字儿的,特别干净。”

说着她眼中有了光亮,“奴才啊,从来没想过那么柔软一个小人儿,肯信奴才,还能挡在奴才面前,不让人欺负奴才。”

皇帝笑了一声:“他那么小,懂什么。”

王疏月道:“他懂,主子娘娘和成妃,教他教得极好。”

皇帝笑续道:“教得好,那叫惯得不成样子,朕近几年忙了,顾不上。如今又加上一个你去惯他,越发要不成样子,你们这些人,都是见识短浅。”

说着,他编起袖口,从她的笔架上取下一只笔,拖过一张生宣,随意写了个大字。

“朕三岁进上书房,隆冬酷暑从未间断,开府办差后,又替皇父巡视永定河,大寒天的冰渣滓里踩。木兰秋狄,朕一人堪猎杀熊狼,那时划拉一声身也只当是‘不忘马背上’得天下的祖训。哪像大阿哥,如此娇惯。朕看他磕碰一下,成妃都要去皇后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