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声声慢(一)(第2/3页)

皇帝不知那是哀色,只当她是被自己的恩典感动了。他喜欢听她说软话,便故意文了一句:“怎么了。”

无论他给多大的恩典,王疏月也不可能轻狂到直说心中所想。

贺临断送,裕太妃的余生也就跟着断送了。

她心里的确难受。但这是皇帝的禁忌,她曾经去触碰过,也亲眼见过他的威怒,这个时候自己若敢提一句,不仅于那两母子无益,自身也难保。

想着,她仰面笑笑,拿话将情绪糊弄了过去。

“没怎么,一起风,眼睛就涩了。奴才进去了。”

说完,她借话正要走。

“回来。”

皇帝唤她,王疏月惊了惊,难道看出什么端倪了。

虽这么想,但也无法,只得停下步子又退回来。

皇帝偏头看着她发髻,一本正经地说了四个字:

“簪子歪了。”

说完,掸了掸袖口,心情大好地跨出去了。

何庆看着愣在门前的王疏月,小声对张得通道:“咱们主子也是,明明是万年难得一次对人家姑娘好,光跟人家姑娘说簪子歪了,扶一把该多好……”

张得通揉着太阳穴。

他将才亲耳听着皇帝传旨要把丰台那个人十个指关节都拶断,让他一辈子不得与京城有书信往来。而且让王授文拿着片子出去听恭亲王的意思,逼着恭亲王和从前看重贺临的议政大臣表态弃绝贺临。

如今想他的手来要为王疏月扶簪,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瘆人。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皇帝对哪个女人好过。如今,皇帝对王疏月的柔意,却在对贺临的狠绝衬托之下,颇令人不寒而栗。

王疏月一直等皇帝的仪仗走远了,这才抬起手来,扶了扶头上的那根簪子。

真的很沉,戴了一日,脖子都有些发酸了。

不过,怎么说呢,从出生到现在,她都活得素淡。从前修书,只要穿得干净整齐,不辱没圣贤就好,任凭南方的姑娘怎么爱戴花,怎么爱擦粉的,她都不在意。这也是头一回,有男子送她女人的饰物,哪怕不好看吧,王疏月也喜欢。

且不光是如此。

女子是粉雪堆起来的,太弱,俗世里的风一吹就会散作尘埃,就算是少年时代喂饱了书香,心中放明镜,也不可能和那些纸张文字倚靠着过一辈子。要活着,就既要嫁,就要重名声,尊妇道。

所以,在王府要拿名声来逼死她时,在人们唾弃她弃和贺临而求荣时,皇帝给了给了王疏月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名分。

这段时间,王疏月一直在回想他的那句话:“一间屋子是吧。朕把翊坤宫赐给你。”

皇帝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挑狠的不挑软的,而且,就算是应允或者承诺,也绝不会主动给多一分超出所求的东西。

因此这话也就是像在说,皇帝遂王疏月所愿,拿间屋子放着她,让她自生自灭。

但王疏月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养心殿伸出的那只手,掌心之中,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想要给她。

***

酉时过去了一会儿。

长春宫的明间里,伺膳的人刚煮上野鸡锅子。

皇后靠在一旁竹榻上瞧书,外面人传话道:“娘娘,寿康宫的陈姑姑来了。”

皇后朝窗外看了一眼天时。“又送那药汤子。传吧。”

陈姁走进来,身后的宫人果然捧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娘娘,太后娘娘说,您不能灰心,子嗣的事情上,还得一直用力才好。”

皇后放下书,示意宫人把碗端过来。

那药苦得要死,自从她去年小产之后,太后就一直没断过让太医院帮她坐胎的心。

也在私下对她说过很多次,虽然成妃依着她,皇后也疼这个肯与她亲近的孩子,可那毕竟不是她的嫡子,如今还小,糊里糊涂的没想法,日后大了,却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