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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雅丽莎医院的一名医生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他临危不惧,行动干净利落,看上去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灾难处理小组赶来之前,他已经在现场划分出了几块分别用于处置伤员、安放遗体和停放救护车的区域。警方迅速将事故现场外围区域用警示胶带围了起来,从机场赶来的消防人员也开始紧锣密鼓地执行起灭火的任务来。这些人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在我们抢救伤员的过程中确保周围环境不会发生再次爆炸。大家都清楚地知道,飞机上一般都会携带大量的氧气和汽油,一旦这些物质被明火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时,由我们经手处置的大部分伤员都是外伤患者。很多人是被火烧伤的,也有不少人是被飞来的金属碎片砍伤的。因此,现场不少的伤员都需要尽快接受截肢治疗。除此之外,在场的很多人都出现了视觉上的问题,这其中又以儿童患者居多。科尼利厄斯和我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尽管警察一直在疏散围观的人群,但还是有不少情绪激动的人冲进了戒严区域。这些人中,有的在为刚刚遇难的亲人哭天抢地,有的则在四处寻找着失踪子女的下落,还有的干脆跑来质问我们其受伤亲友的状况。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在用手机、相机拍摄着现场的情境。我并不怪他们这么做,但是这些人往往会给救援工作带来很大的阻力。压力无处不在,每一个参与救援的人都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因此特别容易激动。为此,我还特意起身去阻止过科尼利厄斯与一个肩扛相机、企图拍他特写的人扭打起来。

随着浓烟逐渐散去,我慢慢能够看清楚整个事故现场的荒蛮景象了。地上到处散落着金属碎片、衣物布条、破损的家具电器,以及零落的鞋子和支离破碎的手机。当然,这里最常见的就是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了。他们中大部分都已经被烧焦了,有的则是残缺不全、难以辨认。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救援人员抬到停尸的区域里,周围的哭喊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成堆的尸体连临时停尸房的帐篷都塞不下了。

我们就这样从白天一直忙到了晚上。随着夜幕的降临,救援人员在现场周围支起了高高的探照灯,但那明晃晃的灯光却让现场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糟糕了。虽然很多参与救援的工作人员戴着氧气面罩,但还是有很多年轻的志愿者无法忍受眼前的惨烈景象,时不时便会有人跑到现场外去呕吐。

远处,一层层的裹尸袋已经叠得越来越高了。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至今都对炸鸡无法下咽。

你知道科尼利厄斯后来怎么了,对吗?他的妻子对我说,她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但是,我可以。因为我理解他,我知道当一个人总是焦虑不安、夜不能寐又常常无端想哭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这也是我为什么开始改行做起了创伤治疗顾问的原因。也就是说,除非你曾经亲临过事故现场,否则言语是不足以向你阐明当时的惨烈情景的。我做急救员这一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也经历过不少让人手忙脚乱的场面。我曾经到过施行火项链刑罚3的现场。那时尸体还在冒着烟,而死者脸上定格的表情绝对是你在噩梦中都不想看到的那种。我也曾在市政工人罢工时值过班。愈演愈烈的罢工活动后来演变成了暴力抗法行为,有三十人在警方的镇压行动中死亡,而且其中有不少人都不是因为枪伤致死的。我想,你肯定不想知道大砍刀能给人体带来什么伤害吧。我还曾到过一起严重追尾事故的现场,车上一名婴儿的尸体被连同身下的座位甩出了三条车道。我也见过一辆卡车因刹车失灵而碾压过前方一辆福特小轿车的惨状。除此之外,我还曾在博茨瓦纳丛林里碰到过一具被河马咬成两半的旅行者的遗体。但是,上述的这些都比不上我那一天所见到的场景。对于科尼利厄斯的经历,我们全体急救人员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