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剩楼是我在西安的一个窝,我就像一只疲倦而受伤的野兽,只有回到窝里来默默地喘息,舔那伤口的血。
睡吧,睡吧,我心里发闷就想睡觉,一睡着就什么事都没了!可我这回睡不着。这张床使我习惯了无法很快入睡,因为孟夷纯来过这里以后,每次一到床上,我的那个东西就起来了,闹腾得我得用手。我就动它,我只说我累了,麻醉了,迷迷糊糊要死去了,却有了一声响动,扭头一看,还是那只猫,隔壁院子里的那只猫,它钻进来就蹲在床前看我。猫在看我,那一次我和孟夷纯做事它在,这一次它怎么也在?我突然觉得这是什么时候了我还这样,就一脸羞愧,用被子蒙住了头。
孟夷纯是在美容美发店的楼上被抓住的,她是怎样被恫吓着,羞辱着,头发被扯着拉下了陡峭的楼梯?她现在受审吗?听说提审时是强烈的灯光照着你,不让吃,不让喝,几天几夜不让睡觉,威胁、呵骂,甚至捆起来拷打?你不是漂亮吗,他们偏不让你洗脸,不让你梳头,让你蓬头垢面,让你在镜子前看到你怎样变形得丑陋如鬼。或许,他们就无休止地问你同样的问题,让你反复地交代怎样和嫖客的那些细节,满足着他们另一种形态里的强xx和轮奸。这些我都不敢想象下去了。或许,或许孟夷纯现在是一个人被关在一间房子,那间房子没有窗口也没有灯,她就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她在想什么呢,想到我了吗?她知道我一定会知道消息的,就盼望着我能去赎她吗?
可我没有五千元!
我只能等待着五富黄八和杏胡夫妇回来,把这一切全告知给他们而筹措五千元。
杏胡夫妇是首先回来的,他们买了麻纸,竟在楼下的水池子旁焚烧。焚烧的火光照着我屋子的窗子,我开门出来,杏胡说:高兴你回来早?我说:你们这是干啥?杏胡说:我昨天晚上梦见老娘了,老娘在梦里给我说房子坏了。我知道这是老娘让我一定要把烧毁的房子盖起来,免得让村里人笑话。我中午就把钱汇回了老家,从邮局回来时买了些麻纸再给老娘烧烧。
杏胡说:高兴,纸灰飞起来是不是老娘把钱收了?
我说:都是这样说的。
杏胡说:城市这么大,老娘还能寻着!
她笑了笑,又说:你怎么早早回来了,没事吧?
我再不能对杏胡说什么筹钱的事了,我说:有啥事?没事。
杏胡在纸灰前磕了个头,却跑上来,她在口袋里掏,掏出了一百八十四元,还扭头看了一下也在磕头的种猪,悄声说:这是我和五富黄八给你的那个孟,孟什么来?我说:孟夷纯。她说:是孟夷纯的钱。黄八定协议的时候满口满应,可今早我让他交钱,他却说怎么又收钱啦?这人不可靠!
我的手抖着,把钱收了。
杏胡说:孟夷纯还好吧,你几时得把她领来我瞧一瞧呀!你怎么啦,没精打采的!
我说:我好着的。
杏胡说:好个屁,我给你挠挠!
她不容分说地把我按在楼梯栏上,手像蛇一样钻进衣服里。
黄八几时回来的,我不清楚,我也不指望了黄八,而天麻麻黑时,我把一进院的五富叫到我的房间告诉了孟夷纯出事,五富没吭一声就蹴下了。
我说:你说话呀。
五富说:你没钱,我没钱,黄八肯定也没钱,你没给杏胡说说?
我说:她比咱强不到哪儿去,何况她才给家里汇了钱。
五富说:那怎么办?
我说:我也不知道了。
五富说:你都不知道了,我更不知道了。她关在哪儿,咱赎不了她也得去看看她。
我说:说是在劳教所。
五富说:劳教所在哪儿?
我说:不知道。
五富说:你不是说西安城里没有你寻不着的巷巷道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