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夕何夕(第2/4页)

龙鹰回复意识,一时以为仍在太平公主座驾舟的舱房里,皇宫内发生的事不过南柯一梦。

继而心湖泛现一双明眸,猛然省起前事,骇然坐起,发觉自己拥被睡在罗帐垂罩的床上,这个大如厅堂的起居室由槅窗至一几一椅,无不用料讲究,极工精巧,不少更是镶金嵌银,极尽奢华之能事。

目光不由落到被子的刺绣上,是由多种绣象组成,认得的有日、月、星、山、龙等经美化了的形体,心中一震,已晓得这是武曌的龙房,而他奶奶的自己正睡在她的龙床上。因为被子的图纹大不简单,是皇帝专用的,其他人用就是僭越,像他现在般更是犯下杀头死罪。

刹那间灵觉提升至极限,搜索远近,出乎料外的竟听不到任何人声足音,如果这是武曌的起居室,理该有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娥在外候命。难道只是个清醒的梦,他在梦中醒来又陷进另一个梦去?

“龙鹰!龙鹰!到朕这处来。”

龙鹰登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晓得不是梦境,而只看她能透墙穿壁的把声音送进自己耳内,光是这个能耐,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龙鹰来到院落间的园林,夜空星罗棋布,偌大的院落杳无人迹,只有洛水在远方流动的响音,寂静得不合常理。

“笃!笃!笃!”

敲打木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龙鹰循声寻去,穿过一片竹林后,一座宏伟的佛堂赫现前方,在佛堂透出的灯火映照下,堂外摆设齐腰高的炉鼎内插有三炷巨香,烟气弥漫堂前。

堂门左右昂然立着两座天王力士的石雕像,高大威猛。

木鱼声悠然从堂内传出。

龙鹰硬着头皮进入佛堂,做好一切心里准备,有什么不对劲立即有多远逃多远,逃不了只好认命,就在他右足踏上登堂第一道石阶触地的刹那,木鱼声同一时间收止,然后他看到她。

毫无困难地认出她是武曌,因为太平公主至少有五、六分肖似她。不过武曌横看竖看,只像是公主的姊姊,且年纪不差太远。如此驻颜有术,龙鹰大开眼界。公主继承了她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目和撩人遐想的身型体态,却欠了她带着浓重沧桑感的风华神韵,正凝视龙鹰的眸神异采慑人,内里似糅集某种澎湃而又压抑的感情。

她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素白贴身便服,容色苍白,没有半点脂粉饰物,黑发挽上结髻,玉颈修长优美,眼皮竟有点红肿,似是刚哭过来。纵然如此,仍不露丝毫衰老之态。身后是尊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坐佛,高达两丈。佛台上点燃一排九盏灯,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往前方,古佛女帝,情景诡谲。

自结魔后,龙鹰最明显的进步是感官上触角和灵敏度的提升,令他拥有以前梦想不到的超凡能力。只是听觉和嗅觉,比用眼睛去看更清晰。生命的所有秘密宛如一个个的锁,而魔种则是开启这些锁的钥匙,可是佛堂内的女皇帝却是首个他没法打开的锁。

嗅不到任何气味、听不到任何声息,完全感应不到她、掌握她。她仿佛坐在那里,但却只是徒具形相的幻影,如此魔功,确臻出神入化的至境。

龙鹰看得遍体生寒。

“赐坐!”

他头皮发麻的进入佛堂,见到离她五步许处放置了另一个蒲团,只好就蒲团学她般盘膝坐下,心忖此时的她活像暗夜里出没美丽尊贵的厉鬼,随时可追魂索命,逃都逃不了。

武曌容色一黯,俏脸现出一闪即逝不可名状的哀伤,似是忆起生命中某段令她神伤魂断的往事,轻柔的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龙先生或会奇怪为何仙居院内不见有人,事缘今天是朕一个至亲至爱尊长的忌日,每年今夜朕会独自静处。她的恩情朕永远报答不了,唯一可以做的是完成她将天魔策十卷收归于一的心愿,龙先生愿助朕玉成此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