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容予的脾气很好。

哪怕是早些年扫落叶的童子低着头瞧见他,将叶子扫在了他脚边他都不会生气分毫。

见过他的人,都觉得比起剑修,若容予修的是佛理可能早一步便飞升了。

当然,这些都只能在他们心里想想,也不敢随意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胡说。

但至少这些都能反映出来。

容予是一个极为克制自己情绪,哪怕生气也不会显露在面上的人。

然而这几日却不是这般回事。

至少白栎最先觉察到了容予沉郁的情绪。

他依旧每日早早去唤绥汐起床,会将一些精致小巧的糕点放在她练剑之后休息的亭子的桌上。

只是没有以往时候那般会主动与对方说话。

容予的话本就不算多,这个时候更是沉默。

而同样的,绥汐也在生气。

本就只有两个人的凌云峰这几日越发静谧。

要不是白栎偶尔扑蝶吼叫几声,怕是连一点儿生气也没了。

“我下山去了。”

少女没有动桌上的糕点,只是这么对容予说了一句。

便取了息风径直下了山。

容予坐在对面没有说话,余光瞥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

这才伸手拿了盘子上的一块糕点。

他正准备尝一口,一旁的白栎摇着尾巴慢悠悠走了过来。

“你要吃吗?”

容予将糕点递在了白栎的嘴边。

白栎嗅了下,觉得甜腻腻的不是很合口味。

它别开脑袋明显表示出了对这糕点的排斥和不喜。

“也是。”

“在整个凌云峰里,也只有她喜欢甜食。”

这种其实甜度适中,太甜了的绥汐也不喜欢。

不自觉又提到了少女。

本打算尝尝糕点的容予一下子没了胃口。

“白栎,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了些?”

容予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手上的残渣被他擦拭干净。

“她一个无心之人,我与她计较那些做什么?”

白栎虽不能说话 ,却有着与人类十岁相当的灵智。

剑宗其他的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可它每日在凌云峰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都枉活了千年。

自绥汐与容予确定了关系后,两人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一个没心没肺,一个规矩拘谨。

容予太害怕失去,太小心翼翼了。

这样患得患失的,哪里像是处道侣,更像是卑微求爱。

这一段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而这一切,容予都知道。

白栎没有说话 ,也说不了话。

然而主仆两人千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互通。

青年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笑了笑,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白栎柔软的脑袋。

“还是我去道歉吧。”

“如果我不去,我怕她明日便会与我断了。”

白栎听后不满地低吼了一声,它把脑袋从容予的手中挪开。

身后的尾巴也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地上的草叶。

“你和她一样。”

“你们什么都不明白。”

青年的声音似这清风。

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意味,便跟着消散殆尽了。

绥汐这边气呼呼地拿着息风下了山。

当时少女与顾长庚见了面回凌云峰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睡觉,不过事后也从她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不是,这多大点儿事儿至于闹成这样吗?]

息风是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因为这么件小事而闹得不愉快。

[……其实我也没多生气。]

少女七情六欲淡的很,但是碰到容予的事情时候总是会被激起好些情绪。

[只是这件事本就是他做的不对,他不道歉就算了,还反倒生我的气。]

绥汐不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明明被窥探的是她,怎么反倒看起来对方要显得更加委屈和无辜?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吃醋了呗。]

[你若是深更半夜背着我与其他的剑私会。我可没容予那好脾气,我肯定上来就给你们一人一剑狗男女一刀!]

[……你不要这样突然做出这样可怕的假设。]

绥汐明显感觉到了息风语气里的杀气。

她缩了缩脖子,找了个阴凉亭子里坐下。

[那依你的意思……是我该道歉了?]

[我可没这没说,我觉得你们双方都有错。]

作为一个旁观者,息风看得还算透彻。

只可惜绥汐这个情况不懂,而那边那个又是个常年身居高位的。

两方总得有一个人低头。

不然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过。

不过作为绥汐的剑,息风私心里是不想少女先低头的。

毕竟剑和剑主荣辱一体,哪怕是这种小事也给他隐秘的一种[我输了]的感觉。

[你可以先在外面冷静下,想好了怎么做再回去。]

息风悠闲地往一边的桌子上一靠。

[反正你也没多喜欢他,实在不想先低头就掰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