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尽头(第2/12页)

却没想到她去的是医院,见的人也并非陆亦航,而是她手里的艺人。

他有一丝庆幸,刚准备走近,便听见病房里那个哀婉的声音:“Lulu姐,你过去爱的那个人,并没有死掉对不对?你过去爱的人,是亦航对不对?”

他的思维在一瞬间断档,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可他在那里站了那么久,她却连一个字都没说。

他低头,瞥见她赤裸的双脚血越浸越多,终于没了耐心,将她抱起来,带回去。

开车的一路,沈世尧其实心里很乱。偌大的城市,他一下子拿不准该带她去哪里,回那套公寓?不,不可能。当他看到她坐在那张床上的表情时,他便知道,那里是再也不能去了。那是她的噩梦,也是他的。

最后他咬咬牙,带她去了刚买的别墅。从前他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房间多寂寞,后来听她的玩笑话,不知为何,居然鬼使神差买了一套。那时候他想,总会有那么一天吧,两人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分享一本书,说说肉麻话,这些仿佛都不会是那么远的事……却不晓得,其实一切可以这样近,却近到并非一回事。

那个夜里,医生替她处理好脚上的伤口,再三确保过今后不会有影响,他才总算放心下来。

深夜,他失眠站在院里发呆,天气明明那样好,风轻云淡,月影朦胧,可他的心,却好像平白沾染了这夜的霜寒,始终潮湿而凝重。

恍然间回头,才发现她竟然也站在二楼的阳台,眺望着不知名的虚空。

他们都看见了彼此,却只有静静地对视,她在想什么,他拿不准,但他心中的那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即便是一错再错,他也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因为他是多么想要得到幸福啊,而他这一生的幸福,只与她一人相系。

严格意义来讲,那份并购材料是他故意让她看见的。

嘱咐蒋阿姨加菜,再让其请她上楼叫他吃饭,他甚至连门都刻意不锁,留足了时间与空间让她去发现丢在桌上的那份材料。

为什么这么做?大概还是不死心,要跟自己打了个赌,赌她会做怎么样的选择。是维护那个人,还是装作视而不见。

人有时候大概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就好像他,不亲眼看见她去找那个人,就仍会对她的选择抱有幻想。

他坐在车里,握着毫无温度的方向盘,感觉寒意自指尖,顺着血液,缓缓漫过心脏。最后是踩了好几次油门,才将车子发动,离开。

然后就真的走到了最不堪的那一刻,他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将她紧紧禁锢,提出那个考虑过千万次,却总是希望最终侥幸不必提出的要求,嫁给他。

他以为她起码会犹豫一下,就算一时半刻都好,只要她脸上闪过丝毫的迟疑,他都会放弃。

可是她没有。

她答应得那样快,眼神坚毅,一字一顿,犹如利刃剜刻入他的心里。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一年前,她站在戛纳那家酒店的门口,回过头冲他微笑:“可以撒谎吗?”

他爱上她的聪慧、勇敢和淡然,却也恨透了她的聪慧、勇敢和淡然。

因为大概只有对着不爱的人,才可以这样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沈世尧定了连夜飞瑞士的机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便再没有别的选择。在此刻丢盔弃甲说放弃?不,他做不到。

那些有过的快乐时光虽是短暂,虽是自己强求而来,他却通通无法丢弃。或许把一个错误延续下去很难,但打从心底拿走一个人,更难。

他不舍得,也不情愿,跟自己内心的那份感情对抗。

在爱情面前,理智、尊严、原则都是微不足道的。

只有深深爱过的人,才懂。

沈太太在日内瓦的家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