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多此一举

星期六下午,在布鲁克林区……更糟的是,埃勒里在布鲁克林的光杆树下,沿着全是住宅的漫长街道一路行来的时候,惘怅地想起——竟到这穷乡僻壤来消磨周末的下午……想着想着,他停下脚步细找门牌号码,门牌简直就像开玩笑似的漆得模模糊糊。这表明了某种气氛,表明了太平无事和镇定自若——一种非常安详的太平无事和一种非常冷静的镇定自若……他想象着杰里迈亚·奥德尔太太的妖艳肉感的百老汇身段竟落到了这一片几乎是农村风味的环境中,不禁暗暗好笑。

当他转进一条小石子路,踏上五级通向一所白围墙房子的门廊的木阶梯的时候,杰里迈亚·奥德尔太太正好在家。她听见铃声,开门一看,金黄色的眉毛就挑了起来;她显然把他当作了挨家挨户兜揽生意的推销员,使出了一副老练家庭主妇的泼辣麻利劲儿朝后退却,打算“砰”地一下把门关上。埃勒里笑眯眯地把脚踩到了门槛上面。一直等到他出示了证件后,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敌意才从她漂亮的大脸蛋儿上消失,代之而出现的是某种惊慌失措的神色。

“请进,奎因先生。请进吧——我起先没认出你来。”她神经质地往围裙上抹抹手——她正穿着一件粗糙而有花纹的家常便服——走在前面,领着他走进一间幽暗阴冷的起居室。左侧的那扇法兰西两用门敞开着;她又把他引到后面的房间。“我——你要找杰里[1] 吧——我是说你要找奥德尔先生,对吧?”

“如蒙不弃的话。”

她马上走了出去。

埃勒里含笑朝四周望望。莉莉·莫里森嫁了人大有变化啊,不仅仅是改换姓氏而已;成家之后,莉莉把整个身心倾注在家庭生活上了。埃勒里站在一个非常舒适、非常老式、非常整洁的房间里——这当然就是奥德尔夫妇的“会客室”啦。那些火红色的垫子,必是出自那双勤快而不熟练的女性之手;墙上布置着花俏俗气的图片,表明了新当家的爱好——一盏盏灯几乎都是维多利亚式的。家具也是红红绿绿、又雕又刻;埃勒里一闭眼就能想见那位出身于阿尔伯特·格里姆肖地界的莉莉,满脸绯红地站在魁梧的杰里迈亚·奥德尔的身旁,在廉价的家具店里,尽拣那最笨重、最富丽、最光彩夺目的买……

他正暗自好笑地出神推想,却被进屋的主人所打断——来者就是杰里迈亚·奥德尔先生,他满手污垢,一望而知必是正在屋后什么地方的私人汽车间内刷洗汽车;这位爱尔兰大个子既不为自己的脏手抱歉,也不对自己衣履不整讲两句客套话;他挥手示意埃勒里坐在一把椅子里,自己也坐了下来,而那新娘子却宁愿直挺挺地站在他身边。他怒吼道:“怎么回事?我总以为这种该死的查三问四早就完啦!你们这批人现在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这位太太看来不想坐下。埃勒里也就站着。庞然大物的奥德尔蕴蓄着没有发作出来的火气。“我只不过来闲聊一下。不是来办公事的,你知道吧,”埃勒里轻声细气地说,“我只是想要核对一下——”

“我还以为早已结案啦!”

“确是定案啦。”埃勒里笑笑,“我当然认准了你不可能谈出什么对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况来,奥德尔先生。你总知道,那些重要情况全都已被我们掌握了……”

“啐,这难道不又是警察耍的鬼花招吗?”

“奥德尔先生!”埃勒里惊讶地说,“你没看过报吗?我们干吗要作弄你呢?奎因探长盘问你的时候,你无非有点儿躲躲闪闪罢了。可是,自那以后,客观形势已完全改观。对你,已不存在任何疑点了,奥德尔先生。”

“好吧,好吧。你打算怎样?”

“关于你在那个星期四晚上到本尼迪克特旅馆去找格里姆肖的事,你为什么要抵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