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算计(第4/4页)

埃勒里把子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在交还他父亲的时候大耸其肩,神态之间十分古怪,总感到有什么地方迷惑不解。当探长和普劳蒂医生指挥着——事关紧要,老探长坚持亲自指挥——搬运尸体进去解剖的时候,埃勒里来到角落里,坐在伍德拉夫和佩珀的旁边。

当尸体被搬过长长的陈列室的时候,韦利警官正迈步走上台阶,他行经担架,正眼也不看一看,就像步兵操练似的直冲进写字间。他头上那顶大毡帽,像是阅兵式时的高顶皮军帽,进来之后也懒得摘掉,就对探长大声说道:“真不走运。”

“走不走运,其实没啥关系。你查到了什么?”

“今天晚上没人打过电话——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喽,无论谁打的电话,都不会承认的。这一点,也许永远也查不出来了。”探长一面嗅着鼻烟,一面发表看法,“明摆着,就是斯隆太太给斯隆通风报的信。咱们在书房里议论的时候,可能被她偷听了去,她就挨到能甩掉弗里兰太太这个尾巴时,匆匆忙忙给斯隆打了个电话。她或许是斯隆的同谋,或许毫不知情,但偷听到咱们说的那些话后,心知出了什么毛病,就赶紧向她丈夫问清真相……反正难讲得很。究竟是斯隆说了些什么,或者她说了些什么,都是问题啊,不过,至少这个电话让斯隆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他走投无路,只好自杀。”

“我看哪,”韦利咕哝着说,“她是清白无辜的。当她听到消息时,立刻昏厥过去——请你相信我,长官,她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昏厥。”

埃勒里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也不大听人讲话,再次来回踱步。他又把保险箱翻查一遍——看来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于是逛到了写字桌旁,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文件,他的目光故意避开吸墨器上那摊被斯隆头部渗血染成紫酱色的污迹。他开始查阅这堆文件。一本书册似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皮面子的日记本,封面上压印着烫金字样:192×年日记。这个本子一半掩藏在纸堆之下,他一把就从桌面上抽了出来。探长走到儿子身旁,在他肩后张望,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埃勒里把这个日记本一页一页翻过——见每页都写得整齐端正,密密麻麻。他又从桌上拿起几张有斯隆手写字样的文件,跟日记的笔迹对照,发现完全相符。他读了读日记本上的几个片段,恼火地摇了摇头,把本子合上——放进自己上装的插袋中。

“其中有些什么?”探长问。

“即使有的话,”埃勒里说道,“也不会使你感兴趣的,爸爸。您不是说这案子已经结了吗?”

老头子冷笑一声,走了开去。外面,那间陈列总室里,一时人声鼎沸起来。在一群嘈杂不休的记者中间,站着韦利警官。不知怎的,给几个摄影记者溜了进来,于是没过多久,屋子内已是一片闪光,烟雾腾腾。探长开始恣意详述案情;记者们忙着速记;韦利警官曾亲身参与其事,也被视为奇货可居;地方副检察官佩珀更是被那帮舞文弄墨的人簇拥在正中央;迈尔斯·伍德拉夫则挺胸凸肚,神气活现地滔滔不绝,他讲话的要点就是:他,伍德拉夫律师,早就看清了案犯是谁,然而——嗨,老弟啊,你们心中有数吧,这一番调查研究的官样文章总是免不了的呀;警察总部和警探处……在这一阵非凡的热闹之中,埃勒里·奎因却乘人不注意,溜出了写字间。他在陈列室的雕塑中,在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幅名画下穿行而过;他放轻了脚步,走下台阶,跨出了已被砸破的前门,隐身在麦迪逊大街的阴冷黑暗之中,如释重负。

过了十五分钟,探长找到了他,他正靠在幢幢暗影中的橱窗上;发胀的脑袋中,兴起了各式各样的朦胧的想法,思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