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1)(第4/5页)

他感到烦躁,直想抽烟。

有烟吗?

有什么东西,来回在他皮肤上穿刺。

一开始有痛感,后来,那块儿皮肤就麻木了。

他万分厌恶,针头穿入皮肤的那种感觉。

以前他很少生病,一生病,就意味着很可能要打针。他不喜欢那种感觉,针头扎入皮肤,异物入侵,好像有什么不可扭转的东西,在剥夺他所有的知觉神经,抽干他的灵魂。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他还在读小学,发了高烧,放学后去了妈妈的诊所。

一个医生叔叔将他裤子拔下一半,露出他半个屁股,妈妈在旁边哄着他,说:“知昼啊,你忍一忍,你是男孩子啊,怎么能害怕打针?”

是,他只得忍受。

因为他是男子汉,是男人,他要忍受。

他说不出,他是不是害怕打针。

大概……姑且算是害怕吧。

总而言之,就是不喜欢那种感觉。

哪怕匕首的横截面穿刺入他肌肤,子弹穿透他的皮肉,相比起来,他更厌恶打针。

那年刚到伽卡,去见康泰亨的时候,有人用乙-醚迷晕了他,要给他注射什么东西。清醒后,他在一个屋子里,四肢被绑在一张床上。

他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有些盗汗而已。

听闻是程嘉树说服了康泰亨,拦下了要给他注射冰-毒的人。

具体如何说服的,他不知道。

但后来,他一开始以为的好相处的程嘉树,总是在跟他作对。

说来可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相处的人?

不过都是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罢了,每个人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利益,处处如履薄冰,时时战战兢兢,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向后一步又会如堕地狱。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又睡了很长的一觉,不甚安稳。

梦见了很多事,好像又醒了很多次,零碎的梦拼接起来,他终于回想起来,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

那天,妈妈特意嘱咐他,晚上放学晚点回家。

还把手机交给他,让他回家敲门之前,打个电话出去。

电话是。

110。

-

许凌薇说,他可能总失眠,已经形成了常态,所以这几天养伤期间,他才时不时地会醒来。

但每每醒来,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没恢复,就又合上眼睡过去。

索性这次受的伤,没有上次的枪伤那么严重。

晚晚一直陪在他床边。

她每天都敦促炊事班的阿姨做些鲫鱼汤,南瓜汤什么的,据说都对愈合伤口非常有帮助。

可凉了再凉,热了再热,他都没有碰过一口。

只能靠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每次注射完没一会儿,他都会醒来一次,出一次冷汗,然后又睡过去。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了。

她给他把许凌薇托同事买回来的衣服放在了床边,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晃着腿,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着他出了很久的神。

他以前。是是什么样的呢?

感觉和现在没什么差别,总爱笑,吊儿郎当的,做什么都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一旦认真起来,那种可怕的执意,又很吓人。

柔暖色的灯光下,她凝视他高挺的鼻梁,紧阖的眉眼,还有这些天以来,慢慢地恢复了血色的唇。

感觉他应该,不是那么痛苦了。

真好。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眉心,想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像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指腹轻轻地点到他鼻梁。

忽然,有羽毛一般的触感,扫过她手上的皮肤。

他睁开眼,虽唇还是有些白,但气色明显恢复了很多。

不若上次受枪伤后接连昏迷了三五天都没醒来,这一次,她姑且认为,他大概是贪睡吧。

哥哥也还没长大呢,也有贪睡的时候呀。

“哥哥,你怎么样?”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