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头痛(第2/6页)

芒库斯庇阿花去我们许多时间。一方面,它们头脑精明,心术不正,另一方面,照顾幼崽是个细活,需要细致入微,坚持不懈。完全没必要多产多养,举个例子:我们中的一个把芒库斯庇阿妈妈从温室笼里放出——时间是早上6:30——集中到畜栏的干草上,让它们尽情地蹦跶二十分钟。与此同时,另一个把孩子从编上号的小笼子里——里头放着各自的病历——抱出来,麻利地测出肛温,将超过37℃的放回笼子,其余的从马口铁管道输送到妈妈那儿喂奶。也许,这是早上最美的时刻。小芒库斯庇阿和妈妈吵吵嚷嚷,说个不停,让人感动。靠在畜栏边上,我们忘记了即将临近的中午和刻不容缓、无比艰难的下午。突然,我们有些怕看畜栏的地面一再明显不过的紫草症——,还好,过去了。阳光晒走了其他症状,头痛在暗处会发作得更厉害些。

八点是洗澡时间。我们中的一个往澡盆里放整把整把的沐浴盐和麦麸,另一个吩咐常格打来几桶温水。芒库斯庇阿妈妈们不爱洗澡,需要小心地抓着它们的耳朵和腿,像抓兔子那样,把它们无数次地浸在水里。芒库斯庇阿会绝望地毛发直竖,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盐趁机直接渗入娇嫩的皮肤。

接下来,轮到莱昂诺尔给芒库斯庇阿妈妈们喂食,她做得非常出色,食物分配上也从没出过差错。她给它们吃发芽的燕麦,每周再喂两次牛奶加白葡萄酒。我们有些信不过常格,觉得他会偷葡萄酒喝。最好把酒收进屋里,可惜房子太小,日头高照时,葡萄酒会渗出甜得发腻的味道。

如果日子只是机械重复,毫无变化,也许,我说的这些也就千篇一律,毫无用处。最近几天一正赶上断奶的关键期——我们中的一个必须承认——痛苦地承认——:缺硅症越来越显著。它从控制我们的睡眠入手,发动内部攻击,打破稳定性,眩晕的感觉沿着脊椎爬入脑中,好比小芒库斯庇阿沿着畜栏的杆子往上爬(没有其他描述方式)。于是,落入黑甜乡的我们,突然变成芒库斯庇阿玩耍攀爬的那根又酸又硬的杆。闭上眼睛情况更糟。睡意就这样离我们而去,谁也不能睁着眼睛睡觉。我们累得要死,可稍微一迷糊,眩晕的感觉又开始爬,脑子里晃荡来晃荡去,似乎装的全是活物,围着脑袋打转。好像芒库斯庇阿。

太讽刺了。据证明,缺硅症患者缺硅,缺沙。而我们蜗居在沙丘间的小山谷,时刻感受到巨型沙丘的威胁。我们要睡觉,居然会缺沙。

为了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我们花了些时间严格规定服用剂量,发现十二点时,药物反应良好,下午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也许只会稍稍有些不适,似乎所有物体突然停在面前,竖在那里,一动不动,艺术家的逼真感受。我们怀疑病变了,是白英症,不过,要想拿准,可不太容易。

空气中微微飘浮着成年芒库斯庇阿的毛。午睡过后,我们拿着剪刀和橡胶口袋去铁丝网围成的畜栏,常格把成年芒库斯庇阿聚在那里,准备剪毛。二月的夜里,天气凉爽。芒库斯庇阿舒展开睡觉,靠长毛取暖,不像蜷成一团的动物懂得自我保护,可背脊上却在换毛,换得很慢。毛落在外面畜栏里,风一吹,扬在空中,起一片薄雾,弄得鼻子直痒痒,还穷追不舍地跟着我们进屋。于是,我们把芒库斯庇阿聚在一起,将背脊上的毛剪到半高,注意不影响到它们保暖。毛剪下之后,太短,飞不起来,渐渐落成一层黄色的尘土。莱昂诺尔用水管一浇,每天扫出湿乎乎的一团,扔掉了事。

我们中的一个同时还要安排雄芒库斯庇阿和年轻的雌芒库斯庇阿交配,给每只幼崽称体重,常格高声念出头一天的重量,逐个确认体重增加情况,发育滞后的放在一边,需要特别补充营养。我们一直忙到天黑,只剩下喂第二顿燕麦——莱昂诺尔一会儿就分完了——和把芒库斯庇阿妈妈关起来。小宝宝们尖叫着,执意要留在妈妈身边。母子分离的工作由常格完成,我们站在门廊上监督。八点钟,关门关窗。八点钟,屋里只剩下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