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九春分的心中很是焦躁。但他毕竟经验老到,面上丝毫不显,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得各自小心揣测,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作为谢安的“铁杆死党”,一言一行都被视为她的代表,由于最好的掩护就是一切如常,每到一个地方,若是有地方豪强相邀聚会,哪怕九春分心中清楚,这又将是一个晚上的虚与委蛇,也只得压下不耐和厌烦,欣然出席,不留下任何破绽。

今天怎么还没有音讯……

只是在宴席上,他虽然观赏歌舞,面带笑容,却一心两用。

一面得滴水不漏的应付着这些居心叵测之辈,一面想着,谢安到底收到他的信了没有?她看了没有?想好了应对之法没有?没有想好准备问他了吗?给他写了回信没有?已经写好了吗?已经在路上了吗?什么时候写的?已经好几天了,快到了吗?难道被人半途截走了?

一场宴席最后“宾客尽欢”的散场,好在第二日九春分一睁眼,终于收到了谢安的回应。

尽管那并不是一封私信,而是一封邸报。

朝廷宣称,对于灾民死告一事非常震惊与遗憾,为了不再出现类似的悲剧,必将给天下一个公正的交代。将对官场风气严厉整顿,于贪污受贿一事严惩不贷,上下肃清。以告慰天下百姓。

随后附上了已经捉拿下狱的好几位涉案官员的名字,着诏狱严加审问。这些官员都是默认的“九党”,虽然他们大多只是狌初九附庸的附庸,很多人狌初九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

“她这是想做什么?”

看完了邸报,九春分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如此雷厉风行的抓捕犯事官员,好像已经完全的屈服退让了,这绝不是他所认识的谢安的性格——可他却又不敢肯定,狌初九对她而言是否真的有如此重要。

还有,如果真的是向世家认输低头,那么直接让这几位官员认罪服刑,按律盖棺定论便是,为何却又如此强调,‘必将要给天下一个公平的交代’,要‘严厉整顿’,‘上下肃清’……?

这些话语放在这里,并无错误,只是……并无必要……

但是,若是这些话语是有所必要的,那么这封邸报的意思是……?

九春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还是越想越有可能的那一种——他反反复复,一个铅字一个铅字,生怕漏看错看一字的又看了好几遍邸报之后,才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干燥的舔了舔,低声惊叹:“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被人猝不及防的击中了软肋,所有人都想着如何将损失减到最小,甚至考虑到不得不弃车保帅,但看谢安这反应,她莫不是,还想着强势反击?

弃车保帅,尚是双方有商有量,互相妥协,留有余地,可以控制局面,不牵连太广的稳妥局势,但谢安这样子,怕不是准备直接要掀翻棋盘?

是了,一定是这样。这样的反应,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流烟。

那个说战争五法,她不喜欢逃,不喜欢降,只愿战斗,最后要么赢,要么死的人。

果然,没过几日,又有邸报传来,之前的涉案官员招供出了一个巨大的背后团伙,而朝廷将绝不姑息一人,严格处罚。

这一次,名单上的,便不仅仅只有“九党”了。

一时间朝堂沸腾,但自辩,驳斥此乃诬告的官员还没出声,便已被左右禁卫拿下。

百官为之悚然,还以为谢安准备以武力发动政变,然而却见“他”端坐在大殿之上,望着这一幕,神色平淡,语气和缓,和以往并无不同,“不可在殿前失礼喧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否诬告,自有律法审夺,为了避嫌,涉案官员无论缘由,先自去官袍,回家静候,莫要做做贼心虚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