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路德维克 10(第4/4页)

现在每当我想到这里,我头脑中的价值系统就摇摇欲坠,对青年时代产生一种深深的憎恶——而同时我又对历史上的那些欺世大盗反而有了某种宽容,我忽然从他们的行为中看到一种幼稚病带来的可怕狂热。

一提幼稚,我就想起阿莱克塞;他也是扮演着一个超乎自己理智和经验的重大角色。他和我们的指挥官有某种共同之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但是他的青春少壮(与指挥官又不同)缺乏英俊:身体瘦小虚弱,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近视眼,皮肤上满是小黑疙瘩(这是青春发育带来的)。他先是应征人伍,当了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但一夜之间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这种优越地位,被调到我们这里。那个时候,正是许多著名的政治案件发生的前夕,在各种各样的会议厅里(党的,司法部门的,警察局的),不断地举手表决来剥夺被告者的信仰、荣誉、自由;阿莱克塞是一位不久之前被监禁的重要共产党人士的儿子。

一天,他来到我们组,分到那张斯塔纳留下的床。那个时候,他看待我们的目光和我当初看待我的新伙伴们差不多。他也是寡言少语,而别人一旦知道了他是共产党员(他还没有被宣布开除),就开始在他的面前说话十分小心。

阿莱克塞听说我曾经是党员,就跟我说话多一些;他透露给我,他觉得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经受住生活强加于他的巨大考验,而绝不背叛党。他后来给我读了一首在被宣布遣送到这里以后写的诗(尽管从前从没有写过)。这首诗有四行:

你们可以,我的同志们,

把我贬为一条狗,对我吐唾沫。

尽管有狗的面目,尽管被你们唾弃,同志们,

我将忠诚地,和你们站在一起。

我理解阿莱克塞,因为我自己在一年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感受。然而,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灰心丧气:我有了个日常生活的引路人,露茜,她已经把我拔出这个境地,而许许多多的阿莱克塞还在这里经受着痛苦煎熬,走投无路。


  1. [5]Jan Hus(1369-1415),捷克宗教改革家。​
  2. [6]Jan Žižka(约1360-1424),捷克爱国将领。​
  3. [7]Josef Myslbek(1848-1922),捷克雕塑家。​
  4. [8]Jizera,位于捷克的北波希米亚,长一百六十四公里。​
  5. [9]Aleš(1852-1913),奥匈帝国时代的捷克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