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煞嫁

【哥哥那么喜欢你,你死了去陪他。】

上官宴和宋三公子大婚那一夜,当今圣上独自一人栖在清乾宫。

床幔遮掩了外头烛火晦暗,这一朝天子就寝时向来是不灭灯火的,总要留一盏长明过夜,这是多年习惯。茫茫夜色里,深宫寂静到给人一种很容易联想到死亡的闷沉之感。圆月横在暗夜苍穹之巅,然而本已入眠的皇帝却在夜半时分醒转过来。床幔之外,一灯如豆,只照亮屋内一角。他起身时,守在床前的宫人立刻跪下上前,正要唤人前来之际,便叫他给制止了。

年轻的天子赤足下了床,墨色长发被他随意挽到右侧,他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向外间走。而那个原本守在床前的宫人,低了头,仿佛一个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跟在皇帝身后。

宫人对皇帝的行为,一字也不敢多说,因所有近侍都是知道的,虽圣上身体孱弱,一副好似永远都会含笑一般的温和模样,但实际最为喜怒无常,通常前头还笑吟吟着,后首便能置人于死地之中。

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天子身后,半点声息也没敢露出来。走在前面的天子脚步轻得没有声音,行动间只有衣料摩挲的声音,那宫人看着当朝皇帝行至外间,最后停在了外间镂空雕刻的窗子跟前。他看着皇帝将手搭在窗棂上,指间正巧停在漏雕的蝙蝠花纹上。蝙蝠之上还有花树三千,自是洪福天齐之意。今日是晴夜,屋外头星光漫天,而那些辰光此刻便如同水银一般,顺着窗棂的雕刻模样,幽幽颤颤地泄了进来。

立于窗前,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你说人死之后,会去往哪里呢?”

宫人闻言心口一紧,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一抬头,便见着依在窗子跟前的皇帝那被月光映得近乎苍白到透明的手指。那是修长的,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轻扣在红色的木雕之上,两色分明,倒是孱弱里,像极了苍白的手指会叫窗木粗粝之中扎出血来。宫人慌乱地忙收回了视线,却一时间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想要开口回话,但口里发干,嘴张了几次,却没漏出一个字来。

皇帝自言自语道:“大概是不会相见的。”

这辰光铺撒进屋内,被窗子的纹路打磨得变了形迹,明明暗暗里,却正好没能照亮皇帝的神情,只将那按着窗子的手映得仿佛雪一样。

“倘若死后所有人都能再见,那么活着也就没太多意义了。”

年轻的天子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蓦然一把推开了窗子。正巧一阵风吹过长廊,便是廊下风过仿佛谁人呜咽。风吹得皇帝身上那单薄的衣服飘了一下,又停了,然后皇帝看着屋外,也不知视线落在哪个地方,星光璀璨里,当今圣上突然开口,只将声音放得很轻柔地,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连“朕”之一字也未用。

宫人屏息里听见皇帝轻笑了一声,说:“我第一见到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晚上。”

“那时候是花灯节,前些时日里太皇太后与人打赌输了,便拿我的事来做赌注,只说是要让我这个皇帝去民间里溜一圈,保管叫太后都不能拦着人。

“我那时候还小,是很怕的。其实先前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的孩子,生我的那一位早逝,后来皇宫里陡然变了天,我是稀里糊涂地被记到了太后名下,又稀里糊涂地成了皇帝。后来才知道,原来太后以前受过伤,伤好过后便再不能要孩子了,所以便只能从旁人那里挑一个先养在膝下。别的皇子都是有背景的,只有我是最没什么牵连,又年纪相对小,自然是最好拿捏。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但突然登基成了皇帝,又有了太后做我阿爹,只觉得天下竟有这般好事,便是梦里也要笑醒了。不过这念头并没有维持很久,太后开始折磨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一切是自己先前想得太好。他从来没将我当成过是他的孩子,时常折磨于我,而他手里折磨人的手段多,都是些后宫里的阴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