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发声的东西多的是,好不好听的区别罢了。

戏班子停止了弹唱。艳阳满天,班主汗都不敢擦,双手绷直在大腿边。

众女人不语。

清风和流水,也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

二十探手去拿石桌上的茶杯。即便轻放茶杯,也有叮叮两声。她放下、拿起,就这样嗑了几下。

慕锦问:“这算什么?”

他投过来的眼神,如同几日前的火红辣椒,又烧又呛。

她唱的西埠关小调是跟娘亲学的。她不懂弹,不懂敲,哪知什么东西能奏响那首曲子?二公子的恶趣味就是拿她取乐,见她无力反抗,他就欢喜了。

二十抬眼。

慕锦的眉间沾染了毒药,跋扈得无需掩饰他的歹意。

她又拿起杯子,左右掌心各握一只,以西埠关小调的旋律相互轻敲。一边敲,一边细看他的神色。

叮叮响是凉亭唯一的声音。

慕锦的笑容暗藏乌云孤星。

十五端不准他的心思。二公子灭绝人性时,笑得最是美好。她就怕他这般笑着笑着,将二十给赶了出去。

额帘掩盖了二十的情绪。在一个非常偶然的瞬间,她掌心一散,茶杯裂开了缝。手疼得只好松开,她眼睁睁看着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余响,破裂的碎片飞到了慕锦的长袍边。

她立即跪趴下去。

“你又闯祸了。”慕锦逮住机会,一脚踩上她的肩膀,状似关心。"上回养伤养了多久?"

二十缩起肩膀。那天她垮了半边身子,又被他逼迫变哑,足足到他大婚时才痊愈。刚才,她感觉掌心被一股外力震了一下,杯子就碎了。她几乎怀疑这是他施了手脚。

十五拎起裙摆,起身陪跪在二十身边,她磕头恳求说:“求二公子开恩。”

十一和十四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慕锦的脚轻轻晾在二十的肩上。

只有承受力量的二十才知,他在看似轻盈的姿态中,动了杀机。她半侧身子歪了。她体会过这感觉,骨头错位,压迫身体,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疼痛不知从哪儿发出,半身不适。

十五避开了碎片,再磕头说:“求二公子开恩。”

慕锦的眼睛晾在她的雪胸,那色泽让他想起盐,想起糖,也接近碎裂的白瓷。

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太可恶了,他几次想杀了她。可是又念及什么。

他踢开二十,沉脸到了亭外。

树下的寸奔挺拔如松。二公子要听戏,贴身护卫自然没得休息。

“寸奔。”

“二公子。”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的眼睛,找个良辰吉日,把她的眼珠挖了。”慕锦的话音如同冰窟捞出的利刃。

寸奔答:“是。”

出了一口恶气,慕锦回去了崩山居。

一个时辰之后,他倚在亭台,嗅嗅盘中的生肉。

腥味和血气招来两只灵巧的食人鱼,一口獠牙先浮出水面,牙上还有细碎肉丝。终究腐肉不及生鲜美味。凶猛的东西二财搅乱了水面,打碎慕锦的扁长倒影。

“寸奔。”慕锦懒洋洋的。

“在。”

“叫大夫给那哑巴治治肩膀。”他作势要抛肉。

引得东西二财跃出了水面。

他又笑着收住:“把肩骨接上去。用最好的药,我今晚要上她那。”

寸奔迟疑半瞬。和苏燕箐圆房一事,二公子浑然忘却。成亲以来,他只翻过二十的牌子。再多的疑问,寸奔也不能问:“是。”

吊足了东西二财的胃口,慕锦洒下几片生肉。“交代下去,把她养胖些。那女人很能忍痛,给东西二财生吃进补最适合了。”说完,他看寸奔一眼。

寸奔喉结滚了滚,答不出话。他领命而去。

——

比起上一次,慕锦今天杀气更胜。

二十的肩骨脱臼了,若不是十五和十一扶着她回来,她几乎倒在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