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4页)

“你说得倒好像嫉妒他似的。”

“我是嫉妒他,爱玛。在某一方面,他是我嫉妒的对象。”

爱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似乎再说半句就要说到哈丽埃特了。她马上感觉到,只要可能,就要把这个话题岔开。她想出个办法。她要谈些和这完全不同的事——勃伦斯威克广场的孩子们;她只等喘一口气就要开始说了,这时,奈特利先生说出下面的话,使她吃了一惊。

“你不愿问我嫉妒的那一点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下了决心,不要好奇地打听。你聪明,可是我却没法变得聪明。爱玛,我得把你不愿问的事情告诉你,虽然我可能马上就后悔不该说。”

“啊!那么,你就别说,别说,”她急忙嚷道。“别着急,考虑考虑,别叫自己后悔。”

“谢谢你,”他用十分痛苦的语气说,接着就一声不吭了。

爱玛不忍心让他痛苦。他想跟她说知心话——也许想跟她商议商议;不管要她付多少代价,她都愿意听。她可以帮他决定,或者使他想通;她可以恰当地赞美哈丽埃特,或者向他指出他可以独立作主,让他摆脱那犹豫不决的状态。对于他那样的心灵来说,这种状态比任何别的更不能容忍。他们走到了房子跟前。

“我想,你要进去了吧?”他说。

“不,”爱玛回答,看到他还在用沮丧的态度说话,她十分坚定,“我想再兜个圈子。佩里先生还没走。”走了几步以后,她接着说,“刚才我无礼地打断了你的话,奈特利先生,而且我担心,引起了你的痛苦。可是,如果你希望像朋友那样跟我坦率地谈谈,或者就你正在考虑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那么,作为一个朋友,你的确可以吩咐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我会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你。”

“作为一个朋友!”奈特利先生重复说。“爱玛,我怕那是一个字眼——不,我不希望——慢着,对,我干吗犹豫不决呢?我已经说得太多,掩盖不了了。爱玛,我接受你的提议——尽管看来很不寻常,我还是接受,把我自己作为你的一个朋友。那么,告诉我,难道我没有成功的希望吗?”

他停住脚步,眼中现出热切询问的神色,他的眼睛使她受不了。

“我最亲爱的爱玛,”他说,“因为,不管这一小时的谈话结果如何,你将永远是最亲爱的,我最亲最爱的爱玛——快告诉我。如果要说‘不’的话,你就说吧。”她真的说不出话来。“你不说话,”他万分兴奋地大声说道,“一句话也不说!现在我就不再问了。”

爱玛一时激动得差点儿要瘫倒了。她生怕被从这最幸福的美梦中惊醒,这也许是她最强烈的感觉。

“我不会长篇大论地说,爱玛,”他马上又接着说下去,声调里充满了诚挚、肯定和明显的柔情,颇使人信服。“要是我不像这样爱你,我就可以说得多一些。可是你知道我的为人。你从我嘴里听到的只是真话。我责怪过你,训斥过你,在英国再没有什么别的女人能像你那样忍受下来。最亲爱的爱玛,听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真话,你就像以前那样忍受下来吧。也许我的态度还不足以使你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天知道,我是个很冷淡的情人。可是你了解我。对,你知道,你了解我的心情——如果可能的话,你还会报答它们。眼下,我只想听听——听一听你的声音。”

他说话时,爱玛的脑子忙个不停,但是尽管思想快得出奇,却还是能够——而且一字不漏——抓住和领会这一切的全部真情;她看出哈丽埃特的希望是毫无根据的,是一个误会,一个幻想,跟她自己的任何想入非非一样,完全是幻想——哈丽埃特不在他眼里,他眼里只有她。她关于哈丽埃特所说的话,全都被认为是表达她自己的感情;她的激动、她的疑虑、她的勉强、她的沮丧,全都被看作出自她自己内心的沮丧。不但有时间来相信这一切,带着所有随之而来的幸福感,而且还有时间庆幸自己没泄露哈丽埃特的秘密,她决定不必也不应该泄露。如今她只能在这一点上帮助她那可怜的朋友了,因为她没有那种义气,可以使她求他把爱情从她自己这儿转到哈丽埃特那儿,认为两人中后者更配得上他——她也没有那种更纯朴的崇高精神,可以使她下决心一劳永逸地拒绝他,不说出任何理由,因为他不能同时爱她们两个。她同情哈丽埃特,感到痛苦而且后悔;可是她脑子里的慷慨想法并没有疯狂到足以反对一切可能的和合理的事情。她把她的朋友引入了歧途,她将永远为此责备自己;可是,在斥责他和哈丽埃特结婚是最不相配、最降低身份这一点上,她的判断同她的感情一样强烈,也同过去的判断一样强烈。她的道路是清楚的,虽然并非十分平坦。既然他这样恳求她,那就说话吧。她说了什么呢?当然是她应该说的话啰。小姐总是这样说的。她说了很多,表示不必失望——要他自己再多说一点。他一度曾经失望过,他得到过要小心谨慎、沉默不语的命令,当时这一点使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她一开始就拒绝听他说话。这个改变也许有点突然;她提议再兜一个圈子,她重新开始了她打断的谈话,这也许有点特别!她感到这样做前后矛盾,可是奈特利先生很有礼貌,没有理会,也不要求进一步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