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 二(第4/6页)

他这次卖弄的,也是一白翁传授的知识。说是传授,充其量也不过是现学现卖。

与次郎开始朗诵道:

“自古相传,集众口述骇人奇闻百则,必将起骇人之事。百物语有其法式,须于月黑之夜点火燃灯,灯笼须罩以青纸,并插入灯芯百支,每述一则,便拔除灯芯一支,房内将随之渐暗,墙上仅存青纸之色映照。如此行之,终将招来骇人异事。”

“是没说到镜子。”惣兵卫说道,“仅提及青色灯笼。”

“没错。或许是因这《伽婢子》付梓于百物语书卷流行前不久,后来的书卷中的记述就多是大同小异了,几乎均提及须于青色灯笼中插入灯芯百支。噢,其中亦不乏每述一则,便须异地另行他事者。这与惣兵卫所提的试胆大会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亦不乏述完九十九则,须开始饮酒作乐等玩笑性质者。不过以手续简化者为多,增添者则极为罕见。”

“唯有《老杖》提及须使用镜子?”

“少安毋躁,这儿还有一则记载。”

与次郎掏出了第三册书卷。不消说,这亦是一白翁的藏书。这四人聚在一起,通常总是理不出任何头绪。这种时候,便都要前去九十九庵造访。有鉴于此,与次郎这回便打算不妨先跑一趟,将史料借来。

这第三册是喜多村信节的《嬉游笑览》。根据一题为宗祉诸国物语的草子所载,越后曾有武士数十名群聚,依下述法式行百物语:众人聚于一间,闭门锁户,于灯笼内插入灯芯百支,并罩以青纸,以暗其光。在座者跪坐成圈,双手拇指相扣,并缚绳索以保不动。话完一则,便拔除灯芯一支。然众人虽拇指相缚,仍个个胆怯不已,幸至终未有异象发生。

“须两手相缚?听来还真是强人所难呀。”惣兵卫以嘶哑的嗓音说道,“那模样想必十分滑稽哩。几个老大不小的家伙凑在一块儿,两手相缚围成一个圈,轮流说故事,在昏暗的房内面面相觑……滑稽!真是太滑稽了!”他一脸啃了涩柿子的神情嘲讽道,“况且还闭门锁户。如此一来,岂不是连胆也试不来?”

何以试不来?与次郎问道。

“那你倒说说,如此一来,有哪儿可怖?”惣兵卫一脸质疑地反问道,“任何外人均无法进入房内,在座者又个个无法动弹。除了房内益渐昏暗,根本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若有人如此这般便要吓破胆,可就代表这家伙实在是胆小如鼠。连暗点都怕,岂不是连夜半都不敢离房如厕?或许这游戏的用意仅是用来挑出胆怯者哩。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这游戏到底有哪儿有趣。”

“当然无趣呀。”正马笑道,“是为了吓人才齐聚一堂吧?唯有疯子,才会把这当有趣吧?此外,或许外人看来感觉滑稽,但若能设身处地想想受缚者本身的感受,可就不尽然如此了。总之,这房内的气氛想必颇不寻常。”

“不就是两手相缚、跪地而坐罢了?到底有哪儿可怖了?”

使剑的这么一嘀咕,假洋鬼子便耸耸肩说道:

“涩谷大概仅有遭奇袭或偷袭,才会感到可怖吧?比如突遭恶汉攻击,或遭大熊啃咬什么的。虽然话说没两句便要笑人胆小如鼠,但这家伙最怕的,正是这种直接的攻击。看来,这就是涩谷愚钝无脑的证据吧。”

你说什么?惣兵卫立起一侧膝盖怒吼道。

“瞧,又是这态度。你就是不懂什么叫文化,恐怖是得用神经去体会的,不是用躯体,是用神经。而你这家伙,根本就是缺乏神经。”正马继续揶揄道,“缺乏神经让你根本分不清这等微妙差异。想来你这野蛮人,凡事都只晓得分成明与暗,见天暗了就打算就寝,根本无法体会益渐昏暗这种微妙的感觉。”

胆敢愚弄我?惣兵卫气得面红耳赤,左手突然机敏地按向榻榻米上。这是取刀的动作,幸好房内并无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