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世界环游一天 (译后记)(第2/2页)

Les Chants de Maldoror)。“洛特雷阿蒙伯爵”(Comte de Lautréamont)只是他的笔名,诗人本名伊希多赫·杜卡斯(Isidore Ducasse),出生于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他曾借马尔多罗之口自承:“出生在美洲海岸拉普拉塔河口……南方的王后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卖弄风情的蒙得维的亚越过大三角海湾的银色水面,互相伸出友谊的手。”(《马尔多罗之歌·第一歌》,据车槿山译本)他的孤独,他近乎癫狂的写作,他的英年早逝,都可以在小说中的“南美佬”身上找到折射。惊世骇俗的《马尔多罗之歌》出版于1868年,也正是科塔萨尔的“我”浪迹于巴黎拱廊街区的年代。在第四歌第五节,主人公马尔多罗在房间遇见一个邪恶的幽灵,小说开篇处的引文“这双眼眸不属于你,你从何处得来?”即马尔多罗向幽灵的质问,但最终他发现那正是自己的眼睛,幽灵正是镜中的自己。同样,凶手洛朗在某种程度上是洛特雷阿蒙/“南美佬”的缩影,正如“Laurent”(洛朗)是“Lautréamont”(洛特雷阿蒙)的一部分。“‘南美佬’和洛朗,一个死在他旅馆的房间里,一个消失在虚无中,被马赛人保罗所取代,二者几乎是同一个死亡。”如果愿意走得更远些,读者会发现:“Lautréamont”(洛特雷阿蒙)可以拆解成“L'autre monde”(另一个世界),即另一片天空。

洛特雷阿蒙的父母是法国人,自己出生于南美,科塔萨尔的双亲是阿根廷人,而他出生于欧洲(布鲁塞尔)——两个“南美佬”互为镜像。在科塔萨尔笔下的“南美佬”身穿一件黑色学士袍,据马尔克斯回忆,那正是他第一次与科塔萨尔在巴黎相遇时作家本人的装束。小说中的“我”曾试图与“南美佬”搭话,却终于退缩,错失了与另一个自己相遇的机会:“我记不清当时抗拒自己的冲动时的感受,但那好像是一道警戒线,感到一旦逾越就将进入危险的区域。然而我现在想来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时我只差一步就可以拯救自己。”秘密的乐园一去不返,镜像一一幻灭,“我”回到日常的天空下。其实,“错误的抉择”已经得到挽救,“我”与“南美佬”之间未能达成的对话已经展开,并以高超的对位法构成错综而谐和的复调——在科塔萨尔(“我”)与洛特雷阿蒙(伊希多赫·杜卡斯/马尔多罗/“南美佬”/洛朗)之间,在《另一片天空》与《马尔多罗之歌》的互文情境中,在阅读之中。

作为译者,一个并不十分称职的向导,我或许已经聒噪得太多。

那么,欢迎来到科塔萨尔的世界。

译者

2008年7月

在西班牙格拉纳达

“另一片天空”之下


  1. [21]本文写作得益于以下文章中的相关资料:Emir Rodríguez Monegal:“Le Fantôme de Lautréamont”,Alejandra Pizarnik:“Nota sobre uncuento de Julio Cortázar:El otro cielo”,皆载于Pedro Lastra所编的论文集《胡利奥·科塔萨尔>(马德里,Taurus,1981年版),及Jaime Alazraki为《科塔萨尔全集·短篇小说卷》(巴塞罗那,Galaxia Gutenberg,2003年版)所作的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