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16页)



毛泽东对美国记者斯诺说:“我快要见上帝啦!”

这三种说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个美丽小城里的人,因为和老婆吵嘴,便感到万念俱灰、喝了两怀苦酒,腮上挂着混蚀的泪。长叹之后悲鸣:快进“美丽世界”啦!

这种悲鸣相当轻松,也相当不负责任。不死不知道,死去才知道要进“美丽世界”并不很容易。对一般人来说,不不不!对所有的人都一样:活着不容易,死后也不轻松。

方富贵身长一百七十五厘米。体重四十七公斤。五个男人抬着他往“美丽世界”大厅前进。两个中年的校工抬着他的两条胳,两个刚从地区师专毕业出来的年轻教师扯着他两条胳膊,校长走在最后,托着他的脑袋。你品尝着燕子尿的味道:酸酸淡淡的基本味道里,搀杂着蝗虫和蟋蟀的味道。

每个男人只分担不足十公斤的重且,可他们都气端吁吁,汗流侠背。死人是不是要比活人沉重?

校长托着你的头,暗中用右手的拇指按着你脑后那块高于常人的骨头。

校长的心理活动:方老师,我帝您把这块反骨按低些吧,这对您的前途有好处。不打麻药就施行压骨术,这是很残酷的,但是投办法。所以,我们在街头上看到冻饿而死的流浪汉,一定要收束住所谓的同情心。该冻死的就必须冻死;该饿死的也必须俄死。上帝能改变人的面貌,但无法改变人的命运。您忍着点吧,方老师。

那块高凸的骨头在校长拇指的强烈压迫下,不情压地往里缩。疼痛难忍,小脑屁倾,脊推上迅跑着电一般的热流。你咬紧牙关,为了报答校长苦口婆心的叮目,把涌到喉头的育语硬憋下去。家燕粪便的味道又腥又咸,勾起肠胃的反抗—这语在肠胃中翻腾,硬咽下去的燕粪在肠的翻腾,痛苦加痛苦是复合的痛苦,是双倍的痛苦:硬憋下去的言胃中翻腾。翻腾加翻腾是双料死人加活人是半死不活的人。语言与燕粪混合在一起,就像醉母和面团混合在一起,生发开来,膨胀开来,产生大量的气体,气休急于寻找出口,在一起,所谓的屁话就是这样产生的。于是,语言与屁就混合势,用一种难以分清是油滑还你换了一个蹲踞在横杆r的姿是庄重的口吻对我们说。

响屁放得太多,引起了在前头抬腿的两个校工的强烈不满。

校工甲的心理活动:果然是个臭老九,死了半天啦,还ImImam乱放臭屁!

校工甲五短身材,左臂上用两根大头针别着一个红袖标,袖标上写着两个黄漆大字:值勤。校工乙瘦长身材,与校工甲在外形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右臂上也用大头针别着一个红袖标,同样写着两个黄漆大字:警戒!

第八中学这两位校工与中国传统小说里的押解公人、搭配合适的相声演员有点类似,这是不幸的偶然巧合,你与他与我与第八中学领导人都没有关系。

校工乙的心理活动:这个死教师脚脖子上有脉搏跳动,这说明他的血液还在循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一他装死……我们把他抬进殡仪馆……半夜里……

校工乙眼前出现的幻象:一个瘦骨伶仃的死尸从停尸房里悄悄地爬起来,把殡仪馆里的大小灯泡、粗细灯管全部拧下来,装进一条麻袋……殡仪馆里一团漆黑……大门无声开……窍灯贼扛着麻袋……消逝在河边的白场树林里一一

刚从地区师专毕业出来的两个见习教师是双胞胎,连他们的亲娘也分辨不十分清楚谁大谁小。他们听过方富贵老师的示范课。实际上,他们考中地区师范之前就是方富贵老师的得意学生,遗撼的是,双胞胎没有语文细胞,偏科,语文考试从不及格,政治考试经常考出反动口号。最后,糊里糊涂、赖赖巴巴地混进了地区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