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团结湖的家时,已经凌晨3点半了。电梯在12点就停止了运营。我只好独自从楼梯爬上12楼。孤独的脚步声重重地敲在心上,狂欢之后,悲凉无法抑制地袭上心头。

  这就是我的家吗?一个我丝毫没有留恋的家,一个无法牵绊我脚步的家,我不由得再次审视起自己的选择。

  我和大黄婚后依然与他的父母、以及爷爷奶奶住在一套大三居里,从未有过集体生活经历的我极不适应。我多次跟大黄提出搬出去单过,大黄一点也不热心,总跟我念叨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各种好处。大黄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大家庭危机四伏、矛盾重重。他在这方面的反应迟钝令我十分生气。

  大黄初中时就向我求爱,被我拒绝后一直没有气馁,到高中时看我还不明确表态,就把他妈都搬出来当救兵,那时他的家人对我那个好啊,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来形容都不为过。我答应跟他处处对象,但后来总是温吞吞地无法进入角色,便有些犹豫起来,一来二去的拖了好多年,他妈妈怕把他儿子年龄耽误大了不好搞对象,竟然哭着求我嫁给她儿子,父母对大黄的印象还不错,也催着我早日完婚。对于父母来说,一旦把女儿交给女婿似乎意味着他们完成了抚养我的使命。他们恨不得我早日嫁做他人妇。

  各种因素凑在一起,我和大黄便结合了。然而,婚后,我发现他以及家人的态度立刻来了个360度大转弯。他妈妈开始挑剔我的各种不是:我不擅长做家务,磕磕绊绊间常把瓷碗摔坏,婆婆便冷言冷语地说"大小姐你走开吧,还是我这个老妈子来做这些粗活";我喜欢打扮,婆婆又嫌我大手大脚花钱太多;尤其是我化完妆出来,婆婆更用手掩住口鼻,皱眉嚷嚷说都被我熏晕了。其实,我用的香水和粉饼一向是清淡型,淡到闻不出来,怎么可能熏晕了她老人家?我看她纯粹是找茬。

  大黄的爷爷奶奶绝对是一对老活宝,他们闹的笑话简直让我数都数不清。爷爷奶奶老想抱曾孙子,一看我迟迟不要孩子,便催起我来。为了敷衍他们,我借口说大黄可能"那个"有点问题——哪知奶奶立刻瞪大了眼说,不可能!他18岁上厕所时我还看过,他那个东西那么大……

  奶奶的话不由得让我啼笑皆非,从理论上来讲,那东西的个头大并不代表不存在问题,如果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岂不跟30年代日报头条的字体一样傻大黑粗中看不中用?不过我没跟她继续理论,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嘛。还是不惹她为妙。

  当然,我也知道,我本来就不占理,大黄在那方面不但没问题,还骁勇得很呢。我和大黄的问题,不在于性,而在于没有我要的那种爱情。

  再说说这个奶奶吧,她经常洗澡后光着上身就跑出来拿衣服,我都没好意思看她,她竟然拍拍胸脯自豪地对我说,看看,比你的大吧!我再次汗颜不已。奶奶哺育过几个孩子,胸脯竟然还那么大,既不下垂也未变小,也算是异类。听说是奶奶年轻时热爱游泳的原因,游泳的人几乎都是大波,这个绝对是真理。

  爷爷奶奶带给我的尴尬和惊讶一直都没少过。爷爷那个老活宝还经常忘记拉上裤子拉链。奶奶看见时就大喊,老头子,你忘了关门!

  ……

  这一切都令我那么地不适。

  大黄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对一切都满足于现状,至今他还在公交公司里做一个临时工,这也是让我很不理解的地方。如果说他一个月才挣1000块,你信吗?!他的这份薪水在现代北京,有个生动形象的解释:他属于这个城市的"夹心层",收入低也没低到拿低保的份儿,可要说高却又万万不能,比上远不足比下尚有余,商品房买不起也就罢了,这点钱拿去买2600元每平米的经济适用房他也买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