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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李立维第二次到他们家来的时候,家中正高朋满座,这正是“青年俱乐部”最热闹的时间,有两个男孩子在唱歌。他来了,她开玩笑似的说:

“你也唱一支歌给我们听听?”

他真的唱了,唱的是一支《阮郎归》: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他的歌喉并不十分好,但是,他唱完后望着她笑,一股子傻劲。尤其,她刚刚听了另外两人唱了许多流行歌曲,猛然听到他这首古色古香的《阮郎归》,不禁耳目一新。于是,她也对他笑笑,看到她笑,他的眼睛闪亮了一下,竟十分动人。

然后,星期天一清早,他出其不意地来了,手中捧着两盒美而廉的旅行野餐盒。她奇怪地说:“做什么?”

“和你去野餐!我们到碧潭玩去,我知道山后面有个很美的地方!”他说,笑嘻嘻的,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清亮的眸子闪灼动人。

他倒是一相情愿!既没有事先约定,又不问她有没有别的约会,就鲁鲁莽莽地带了野餐来了!江雁容很想碰他一个钉子。看样子,他连社交的礼节都不懂!可是,望着他那副兴冲冲的傻样子,她竟无法拒绝,而他已在一边连声地催促了:

“快点呀,穿一件外套,河边的风大!”

她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他仍然在催促着。

“好吧!走!”她站起来说,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答应得如此干脆。那天,他把她带到碧潭后面的山里,沿着一条小山路,蜿蜿蜒蜒地走了一段,又下了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风景绝佳的山谷!三面都是高山,一条如带的河流穿过谷底,清澈如镜。河边绿草如茵,疏疏落落地点缀着两三棵小橘树。四周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两只白色长嘴的水鸟,站在水中的岩石上,对他们投过来好奇的眼光。江雁容深深地赞叹了一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受预备军官训练,碧潭附近已经摸熟了。”

他们在草地上坐下来,她问:

“这里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山谷?”

他望着她笑,说:“这里叫情人谷!”

她的脸红了。看着他,他笑得那么邪门,她发现在他傻气的外表下,他是十分聪明的。

“唔,”她用手抱住膝,“不知道是谁取的别扭名字!”

“是我取的,”他笑着说,“半分钟前才想出来的!”

他们相对望着,大笑了起来。她感到他身上那份男性的活力和用不完的精力。他大声笑,爽朗愉快,这感染了她,头一次,她觉得她能够尽情欢乐而不再有抑郁感,也是头一次,在整个出游的一天中,她竟没有想起康南。离开康南一年半以来,她第一次有了种解脱感。

然后,他成了江家的常客,他用一种傻气的、固执的热情来击败他的对手。江麟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风雨无阻先生”,因为当他一经追求起江雁容来,他就每日必到,风雨无阻。江雁容还记得那次大台风,屋外天昏地暗,树倒屋摇,他们塞紧了门窗躲在家里,江雁若笑着说:

“今天,风雨无阻先生总不会来了吧!”

“如果他今天还来,”江麟说,“就该改一个外号,叫他神经病了!”好像回答他们的议论似的,门响了起来,在大雨中,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李立维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浑身滴着水,活像个落汤鸡!当江雁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却依然咧着大嘴,冲着她一个劲儿地傻笑。

就这样,他攻进了江雁容的心,也击退了别的男孩子,没多久,他就经常和江雁容出游了。江雁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坐在萤桥的茶座上,对着河水,她告诉了他关于康南的整个故事。讲完后,她仰着脸望着他,叹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