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院宇出榛芜大家中落 主翁成骨肉小婢高攀(第2/3页)

秋香早抢先一步,忙着给佩芳去报信。小怜走到佩芳院子里时,是旧日所居的地方了。第一件事,便是自己常喜徘徊的柏枝短篱,已经有好些焦黄的,走廊上一架鹦鹉架子,还在那里,旧日相识的鹦鹉,却不见了。但是也来不及寻觅旧踪,早见玻璃窗内,佩芳的影子一闪,便喊起来道:“少奶奶。”说着,秋香倒由屋子里掀了帘子出来,然后引她进去。小怜进来,见佩芳手上抱了一个孩子,由屋子里笑迎出来,便觉脸上一红。佩芳笑着点头道:“这是想不到的,你居然会回来。怎么不和你们柳少爷一路进来呢?”小怜道:“他早来了,在前面客厅里。待一会,他自然是要进来的。”一伸手,将小孩子接过去抱着,吻了一吻小脸,笑道:“我在日本,就听到说添个孙少爷了,很是快活的。这样子,多么象他爸爸呀!”说时,在身上掏出一把小金锁来,提了丝绦,挂在孩子脖子上。佩芳笑道:“这样子,你好像是早已预备下的了。你还是这样有小心眼儿哩。”小怜笑道:“不是我有什么小心眼儿,是我们那边母亲分付下的。二少奶奶还有一个小孩,我也带着的。”佩芳说着话,将她引到自己屋子里来坐,接过孩子,抱了他向前摇摇身子,笑道:“谢谢姑母了。”小怜对于这种称呼,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一笑。这时,金荣左右两手提着两只细丝藤萝,走了进来。在藤萝外看到里面左一包右一包的纸包,红红绿绿的。佩芳笑道:“这样子是在海外给我们带了东西来了?”小怜笑道:“这些东西,虽不少洋货,可是并不是日本货。我在日本的时候,本想带些日本出产回来。春江他说,我们国里,正在抵制日货,我们为什么还带日本东西去送人呢?难道有意替日货宣传,提倡日货吗?我听了他这话,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到了上海,他倒想起来了,买了好些东西带来。”她在这里说着,金荣已经放下了藤萝要出去。小怜将手一招,笑道:“你别走,我也送你一样东西。”于是在藤萝内挑了一个纸包,交给他道:“这是一件袍料,柳少爷叫我送给你的。”金荣眼看着她长大的,当年她也叫声金荣哥,今天她以少奶奶的资格回主人家来,自己对她不谦逊,是不懂规矩。对她谦逊,不服这口气,所以见小怜的时候,只笑着说一声你回来了。而且心里也怕她照规矩赏钱,实在不好意思收她的。而今她只说送礼,而且还抬出柳少爷来,不卑不亢,措置得很当。自己也就不便再含糊了,趁接着纸包的时候,向小怜作了几个揖,笑道:“请你替我谢谢柳少爷。”说毕就走了。佩芳笑道:“你越发想得周到了,连听差的也不得罪哩。”小怜笑道:“并不是我想得周到,我听说宅里人都走了,只有他和李升,依然还在这里作事,这种人总算有良心的,所以我很器重他。”佩芳叹了一口气道:“不要提起,自你去后,我们家是一天不如一天。总理一死,大殿倒了正梁了,家里人心惶惶,接二连三地出岔事,就是我和你大哥,也不知如何了局?”小怜听到了佩芳这样称呼,心里又不免一动,想不到当年的主人,现在变成阿哥了。这样看来,富贵人家所谈身分问题,也大可以通融,只要看作奴才的,自己怎样去努力罢了。不过佩芳都会谈到将来不知如何了局,那末,金家的前途,也就可想而知。便微笑道:“你也太过发愁了。总理虽然去世了,还丢下许多家产啦。再说,大爷自己的差事,也就很不坏,将来爬到总理那个位分,也是不可知的。”佩芳叹了一口气道:“别人说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他的为人?他从前那些差事,哪一件不是靠父亲的面子弄来的?现在已经有两处发生问题了。至于丢下来的家产,要好好的过日子,未尝不可以混一辈子。若要象你大哥那样子,一个月一万也花得了,请问又过得几时?我是不问三七二十一,把这些捞到手,替他保留起来再说。”小怜还不曾答话时,只听窗子外有人哟了一声道:“你们真是久旱逢甘雨了,一见面,谈得就分不开来,怎么把客留住了,也不让她和我们见面呢?”小怜隔了窗子,昂着头向外叫了一声:“二少奶奶,你好哇?”慧厂笑着自掀帘子进门来,抢上前一步,握着小怜的手,笑道:“好极了,你现在是十分得意了。”小怜笑道:“我有什么得意呢?就是得意,也是靠主子的福。”慧厂道:“呀!快别再说这话。我向来就主张平等的,现在你结了婚,又不沾金家一草一木,更谈不到什么主仆了。”小怜笑道:“人总不能忘本,虽然这儿大家都待我不错,我怎能够那样自负呢?你添的小宝贝呢?”佩芳笑道:“你还是以前那样,肚子里搁不住事,身上放着的那一件见面礼,你是急于要送出去,是不是?那末,你就先到她那边去,和小⒍见着面,把这问题解决了罢。”慧厂握着小怜的手,就让她一路跟着到自己屋子里来。小怜经过走廊,到慧厂房门外,只见门口那一片玫瑰花地里,生长许多牵牛花和野豆子,将花干胡乱卷着,蓬卷着一大堆。花外的一堆假山石,爬山虎的藤却是长得更茂盛,山石成了一个绿堆。然而东拖一条,西拖一条,倒垂下来,又卷着地上乱草,更觉上下一片毡了。慧厂对于家庭琐务,原来就不大爱清理,一切都归下人去治理,现在院子里,草长得多深,除了鹅卵石砌成的那一条人行路而外,一律都让乱草铺?br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