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次郎兵卫(1)(第4/6页)
“只要我退出,不就一切圆满收场了?”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仙吉很困窘,只好戳戳多美,多美也回戳丈夫,两人互相推让。
“这种问题应该由夫妻俩自己讨论,不是外人可以插嘴的事吧。”
“是啊。但是水田先生你们另当别论。我想请水田先生来决定,或者应该说是请水田太太。”
君子正面与多美对视。她那向来平静清高的微笑已经消失。
“水田太太说的话,我先生一定会听。对吧?”
仙吉代替说不出话的多美,略微耍宝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那是给面子,给好友的妻子面子。”
君子压根儿不理睬仙吉。她只盯着多美,只对多美说:“过去我曾多次考虑离婚。这种生活根本不是夫妻。可是,我对我先生还有依恋,我不甘心把他让给别人。现在固然是地狱,但离婚之后恐怕更是地狱。这种生活的确不像夫妻,但世间也有很不可思议的夫妻,明知好友爱上自己的老婆,还亲密地来往。”
“嫂夫人。”
多美发话的同时,仙吉也以悠哉的口吻朝起居室喊道:“喂,不是有苹果吗?”
“苹果也好不到哪儿去。”说完,君子扑哧一笑,“天啊,我真是的。本来想说太太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苹果也好不到哪儿去吗?”仙吉跟着重说一遍,三个人都笑了。笑声是唯一的救赎。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把将棋的棋子乱七八糟堆叠起来,再轻轻一拉。”
噢,是这样子吧——两个女人比出堆积棋子的动作。
“只要这样抽出一枚,就会哗啦啦全部垮掉。”
两个女人保持那样的动作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古怪的形状自有古怪形状的平衡,或许有时,那对大家来说就是幸福的形式。”
君子问:“万一抽掉了一个呢?”
“大家应该会瓦解吧。”
君子默默望着夫妻俩。然后小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边笑边落下大颗眼泪。
而聪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涂上厚厚的口红,蹑足从后门离开了。
初太郎倒下了。
地点是东京车站的一、二等候车室。
他正在与山师伙伴金牙与鼬鼠讨论赚钱时,忽然昏了过去。这间候车室本来只有拿二等车票才能进来,但初太郎他们很少被站务员拦阻。
椅子套着白色椅套,冬天也有暖气。最大的好处就是位子免费。三人不时在这里会合,大谈漫无边际的计划与赚钱故事。他们会斥责鼬鼠私吞款项,然后鼬鼠拼命辩解,之后照例是初太郎回忆得意往事。就在初太郎叙述皮夹塞满百元大钞的全盛时代之际,忽然向前栽倒。
初太郎被抬回白金三光町的家里时,人已面如死灰。
门仓火速赶来。
去门口迎接的多美,以眼神告诉他:已经没救了。门仓没有对坐在被角的仙吉说出任何话,在初太郎的枕畔坐下后,自怀中取出皮夹。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厚厚一沓百元钞票,在初太郎的面孔上方挥舞。
“老太爷,您这次不是赌中一笔大买卖吗?不是说要还给我本钱两倍,甚至三倍的钱吗?”
初太郎似乎稍有反应。
门仓拽住仙吉的手臂,推他一把,叫他让初太郎握住钞票。仙吉甩开。门仓用尽全力想再次抓住仙吉的手,但仙吉用更大的力气甩开。
“喂,水田。”
多美从旁抢去那沓钞票。
“爸。门仓先生说,要提供你本钱。”
门仓倾身向前。
“下次是哪座山?木曾吗?您看怎样,要不要跟我合伙?”
多美让初太郎握紧钞票。
“有……多少?”初太郎的眼中亮起小小的光。
门仓以快活的大嗓门怂恿似的喊道:“您自己数数看嘛!”
初太郎僵硬的右手伸向发白干涩的嘴唇,冒出舌苔的舌头舔舐大拇指的指腹。数了一张,舔一下,数两张,再舔一下。初太郎挤出最后的力气,朝钞票伸手,终于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