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篇 焦船案 第十七章 黑犬(第3/6页)

张用说着望向丹粉刷仇蝇子。仇蝇子听张用说起那妇人,便已有些不安,却一直强装无事,定定坐在那里。

听到自己名字,顿时有些慌窘。但他久经历练,旋即藏住,脸上仍挂着老油笑纹,慢悠悠开口道:“张作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呵呵,你不知,我不知,天不知,地不知,神不知,鬼不知,偏偏丑婆婆药铺里有个小伙计知。”

仇蝇子脸上油笑顿时收住,旁边范大牙则惊讶了一声。

“那妇人姓孙,名叫阿善,是个砧头匠的女儿。你可认得?”

“我……”仇蝇子张着嘴,不敢应答。

“去年起,孙阿善一直在丑婆婆药铺帮工。她人如其名,本是个柔善之人,虽被欺凌、被撵逐,却只会隐忍,并没有声张。上月初她在路上遇见了你,一席话之后,第二天便辞了工。”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情。”仇蝇子强辩道。

“呵呵,你自然不记得,因为雇了她的不是你,而是黎百彩。”

黎百彩顿时嚷起来:“张作头,你莫白口污人!”

张用笑了起来:“你家上个月新雇了一个养娘,那养娘叫什么名字?这几天去了哪里?”

黎百彩顿时呃住。

“你家新雇的养娘正是孙阿善!而且,孙阿善当年流了产,并没有生育。她去见典如琢时,抱的孩童并非她所生,而是你的儿子!”

黎百彩又惊又惧,大张着嘴说不出话。其他人则都瞪大了眼睛。

“你老来得子,孩子却有些残障,你视为羞耻,从不让外人瞧见。”

“张用,你莫辱人太甚!”黎百彩仍不住吼起来,脸红涨,青筋暴跳。

“哈哈,黎大伯怒了,这辱我便暂且收回来揣着。咱们再来说典家兄弟。没有几个人见过黎大伯那幼子,典如琢自然也没有见过,他瞧那孩子痴痴傻傻,误以为是自己父子兄弟造的孽,加上孙阿善威胁,才羞悔自尽。

“不过——你们要害的,并非弟弟,而是哥哥。因此,典如琢出殡那天,孙阿善有意去吊丧。清明那天,典家去郊外扫墓,孙阿善又有意抱着你的儿子,等候在东水门。典如磋自然忍不得,去找孙阿善说话,孙阿善当然故伎重演,逼他自杀。”

“你……你……你拿出证据来!”黎百彩厉声嚷道。

张用笑瞅着他,等了半晌,才又继续:“黎大伯莫慌莫急。你若稍有一些宁耐之心,咱们今天也不会聚在这里瞪眼鼓舌。这几年,你在彩画行虽想争头,嫉妒典如磋名望胜过你,但应该尚无害人之意。直到今年,京中百行发生一桩大事——工部编订《百工谱》。”

黎百彩猛然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仇蝇子也身子一缩,脸上油气随之萎暗。

“彩画行中,当今能名入《百工谱》者,依公论,非典如磋莫属。而这两年,你杂间百彩的势头正劲。仇蝇子又一向巴附你,终于等来这天大时机,便说动你,寻见孙阿善,借典家那桩丑事,共谋灭了典家,好让你名入《百工谱》。

黎百彩又要张口辩驳。

“慢!待我讲完!今日是我召集这一会,自当我说话。待到公堂之上,自有你辩驳的时候。”张用提高声量喝住他,才又继续言道,“若没有《百工谱》,你们这逼杀之计恐怕已经得手,且没人能识破。只可惜,这事本就起于《百工谱》,而贪望《百工谱》的,又并非只你一人……”

孟青山、史小雅、夏芭蕉三人听到,脸色一起微变。

“工匠自古低微,能名留典册、千古流传,除了非常跳达之人,实难抗拒这荣名之诱。何况五彩史家虽是行首,却家道衰落,大鸭手臂摔伤,小鸭羽翼未丰,正可借这时机重振家门;青绿装孟青山性情傲冷,从来不甘心屈于人下;解绿装夏芭蕉后生崛起,正雄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