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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一郎住在公共住宅区[33]的一套陈旧公寓里。榻榻米草垫已完全褪色,厨房里的亚麻油毡黑乎乎的,窗帘、冰箱全都破旧不堪,上面都是黄色的渍印。纱有美踏入这间公寓后,下意识地和树里以及贤人的公寓做了比较,不由得愤愤然起来,为什么“他们”就能有那么豪华整洁的公寓,“我们”就没有呢?!这差距是怎么回事?!

“谁都不联系我,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纱有美知道雄一郎肯定对自己的到来感到头疼,于是用温柔的语调解释道。雄一郎没有开口请纱有美坐下来,她只好就那么站在厨房里,看见餐桌上放着水电费的缴费单和一袋切片吐司。

“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雄一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走进房间盘腿坐了下来。纱有美也跟着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张和式矮桌、电视,还有一台CD录音机,也就只有这些东西。

“我不知道要去山庄的事怎么样了。你说,我们大家为什么要见面呢?”

“你不是说过想见面吗?”

“我是说过。可像这样见了面立刻就各奔东西的,不见不也无所谓吗?”

“那你打一开始不去参加聚会不就好了。”雄一郎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开始找台。

“你生气了?”纱有美问,还没等雄一郎回答,就又抢着说,“我也是没办法啊。雄……小雄你又不接我的电话,我和波留、贤人又搭不上话。所以就从树里那里打听了你的住处……”雄一郎左手轻握的啤酒罐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纱有美突然想为什么雄一郎不请我也喝一罐呢。

“我没生气。”雄一郎边换台边说,“看到你在等我,是吓了一跳,不过没生气。好在我没在外面喝了酒回来,现在晚上还是挺冷的。”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瞒着我们又聚会了。”纱有美在旁边看着电视问道。

“也许吧。”雄一郎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为什么就把我们排挤在外?”

“不就因为你总这么想问题嘛。”雄一郎调到新闻台后,放下了遥控器,“就因为你说什么‘排挤’之类的怪话,他们才不叫的吧。”

“其他人看来确实又见面了。”

雄一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纱有美也想跟着笑,却不知好笑在哪里。

“你为什么总说别人怎么怎么样?是你想见大家所以自己联系了,也见到了,这不就好了。其他人没有热情对你,那也不是他们的错吧。”

“那是谁的错?”

雄一郎飞快地瞅了一眼纱有美,又掉头看向电视。视线中冰冷的感觉让纱有美有点发怵。为什么大家这样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原因归到别人头上才甘心呢?别人可没兴趣捉弄你。”

“你这儿收留过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吗?”纱有美问道。她虽然听不太懂雄一郎刚才说的话,但能听出来是在数落自己,所以换了个话题。因为突然想起之前在网咖听到的关于“留宿男”的事来,心里觉得也不可能是雄一郎吧。

没想到雄一郎很快地回答了一句“你知道得不少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看着电视继续说,“有人提出要住的话,我就提供住处。我不在乎有人同住,而且女孩子还能给我整理、打扫房间。”

“还能陪睡吧。那么做不犯法吗?”纱有美一副洞悉一切的得意表情。

“我不睡女孩,那种事太麻烦,我都事先说明是同性恋。”雄一郎冷冷地回答道,“我说自己是同性恋、是弃婴,缺乏家庭温暖,所以回家时看到屋里亮着灯就舒坦,这么一来所有人都放心了。编故事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对住在陌生人家里的女孩。可说着说着我自己真觉得是那么回事了。我就是个弃婴,曾经在那个山庄生活过的弃婴,可能是我自己需要个故事,才能留宿陌生女孩。怎么说呢?在做一件没来由的事情时需要一个故事来支撑。虽说是谎言,可我编的故事倒更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