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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也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乱扔过东西,或是说过什么威胁的话。还和往日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下班回来也没显得特别疲累,有时会给阿由美洗澡,有时还会主动清洗饭后的餐具。为此纪子认为那天是自己不好,不应该只做好了饭扔进冰箱,就跑到娘家去待到那么晚。就算那天情况特殊,父母说了一番足以改变自己人生的话,自己也是身体僵直地听完后才有力气站起来,可慎也什么都不知道呀,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又是星期三,纪子带着阿由美回娘家来了。可这回纪子没有午睡,连饭都没吃,只待了几十分钟后就匆匆忙忙回家了。事实上纪子也已经决定今后必须改掉每周都回的习惯了。每周回一次娘家的做法从世俗角度看也有些出格,纪子推想大部分丈夫对这种做法都不会感到开心。

“我们是不是不说那番话更好呢?”

新年年初第一次烹饪课结束后纪子回了趟娘家,当纪子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家时,餐桌边坐着的妈妈突然问了这句话。纪子回头一看,妈妈正在给泡红茶的茶壶里重新灌上热水。

“那番话?”

“就是和爸爸三个人一起说的,关于你的事,从前的聚会什么的。总觉得说了那番话后你每次都逃也似的赶回家……”

“没那回事。”纪子说完这句后陷入了沉默,她没法说出那天慎也大发脾气的事,说了肯定会让父母担心的。妈妈要是太过担心,没准会向慎也说些没必要的话。于是纪子又加了一句,“跟那个没关系。”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要是你和茱……那个插画家联系上了,万一她真是那个‘树里’,要是你从她嘴里听来各种各样和聚会有关的事,我感觉不太好。我们原先没打算说出来,可又实在不乐意你从别人口中听说真假参半的话,所以我们就自己说出来了,可说了后……”

“我说了跟这事没关系!”听到纪子冷不丁地一声大喊,阿由美吓得哭了起来。“啊,对不起,妈妈没有生气。”纪子抱起阿由美安慰了几句,而后接着说,“跟那事没关系。超市到了傍晚很挤,三点左右去比较空,我想早点去。”

“是这样啊……这样就好……再来一杯红茶吗?没时间喝了吧?”

纪子抬起头,看到强忍住哭泣的妈妈正满含忧虑地看着自己。

想哭的人是我才对,往车站走着的纪子想道。乌云越聚越多,天空越发阴沉了。纪子的鼻尖冻得生疼,她将抱在怀里的阿由美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重新给她戴严实些。

纪子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理清思绪。每回刚想梳理一下父母说过的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慎也扔过来的空罐,身体和大脑也就僵硬起来,变得没法好好思考问题了。纪子没有完全消化和理解父母说的那番话,但也并非一点都不理解,她连自己更愿意是哪一种状态也不清楚。父母轮番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纪子只觉得耳中有一阵远远的轰响,阻碍了自己细致地思考问题,直到现在那个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纪子曾多次点开偶然发现的船渡树里的个人主页,每次都能看到蹦出来的邮箱地址,都快能背诵了,可是纪子没有发送邮件联系过。纪子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问出“你想起来了吗?”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茱丽”,正因为这样纪子才更加犹豫。

和茱丽联系上后又能怎么样呢?有关聚会取消的原因,还有聚会家庭的共同点,这些纪子想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她不清楚树里是否也都知道了。要是不知道的话,纪子觉得对她说话就必须谨慎小心。可要是她也已经知道,那又该同她说些什么?怎么说呢?纪子真不知该从何谈起。

“大家要在森林里聚会喽!NON,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