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天的尾声(第2/3页)

希瑟·佩尔斯、约瑟芬·法伦和埃塞尔·布鲁姆费特案件的重新调查也几乎没留下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或许验尸官感觉有太多的流言和猜测。庭审时他和陪审团坐在一起。陪审团中有人向证人提出质问,他没有试图阻止,甚至也没有企图控制整个进程。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和施泰因霍夫的事终于公之于众,马库斯·柯恩先生和达格利什坐在法庭后排一起听着,他的脸因痛苦而变得铁青。庭审过后,玛丽·泰勒走过房间来到他面前,向他递交了辞职信,没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就在那一天她离开了医院。那件事对于约翰·卡朋达来说就算是结束了。再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玛丽·泰勒自由地走了,自由地找到这个房间,找到了她的死亡。

达格利什向壁炉走去。这个小小的火炉用胆汁一样的绿色瓷砖砌成,里面放了一台沾满了灰尘的风扇和一个果酱瓶,装了干树叶。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拿出来,他知道警务医官和那个穿制服的警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们对他的举动有何想法呢?把证据毁灭?他们为什么要操心呢?他们还要给案件做出摘要,纸已经准备好了,这将作为证据,存入档案以作备忘。这封信只与他有关系。

他把信抖开,放在烟道的凹进处,擦着一根火柴,在信纸的一角点了火。但是由于通风不够,纸张又硬,他不得不举起信纸,轻轻抖动,直到他的指尖都快熏黄了,发黑的纸张才从他手中飘起,在烟道凹进处的黑暗中消失不见,它被吹起来,飘进这夏季的天空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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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天的十分钟之后,比勒小组驾车开进约翰·卡朋达医院的正门,车子一路来到门房的小屋前。迎接她的是一张不熟悉的面孔,一个新来的年轻门房。他穿着夏季制服,没穿外衣,只穿了件衬衫。

“你是综合护士协会的视察员吗?早上好,小姐。恐怕从这扇大门进去到达新建的护士学校不太方便。它目前只是一幢临时性建筑,小姐,就建立在起过火的那块空地上,我们已经把那个地方清理出来了。它靠近原来的护士学校。如果你在第一个转弯处……”

“我知道了,谢谢你,”比勒小姐说,“我认识这条路。”

急诊室的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比勒小姐开车慢慢经过时,达克尔斯护士戴着镶花边的帽子,系着正式护士的蓝色皮带,从医院里走出来。她简短地和护送人员商量了几句,就站在那里监督着病人的转运。在比勒小姐看来,她不仅身材长高了,职位也升高了,从这张自信的脸上再也看不出那个胆小的护士学生的痕迹来。看来达克尔斯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士了。好吧,这是人们希望看到的事。伯特双胞胎大约也已得到提升,在这家医院的某个部门工作。但是也有一些变化,戈达尔护士结婚了,比勒小姐在国内的报纸上看到了结婚公告。听伯罗斯说,希尔达·罗尔芙在中非某地当护士。会有一个新来的首席导师主持今天的这次会议。也有一个新来的总护士长。比勒小姐想起了玛丽·泰勒,心想如果她不在护理行业,大约也会在某个地方挣得一份好生活吧。这个世界上的玛丽·泰勒们生来就是幸存者。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开过去,路两边是夏季干枯的草坪,花床上玫瑰花的花期已过,因此花床显得不甚整洁。她的汽车转进绿树掩映的小路。空气宁静而温暖,窄窄的小路被早晨第一缕灿烂的阳光映出许多方格形的亮点。上次记忆中的最后一角,南丁格尔大楼,或者可说是它的残骸,出现在她面前。

她再次停下车来注视,整座大楼仿佛被一把巨大的劈刀笨拙地劈成了两半,它好像一个嬉闹的生灵被截了肢,裸着身体,带着羞耻,暴露在人们的注视之下。一段没有了栏杆的楼梯,被残忍地截断了,向着虚空旋转上去;在第二个楼梯平台上,一根精细的灯丝被一根电线吊在一块破裂的门板上;楼下那列半圆形窗户的玻璃都没有了,成了一列用石头雕成的优美的连拱廊,从中可以看到里面褪了色的墙纸,上面有一些颜色鲜艳的方块,那是曾经挂过画幅和镜子的地方。裸露的电线从残存的天花板上发芽抽枝,就像一把刷子上的粗毛。大楼前的一棵树下堆满了各种颜色的壁炉,壁炉台和弯曲了的门板残片,很显然是经过挑选,准备留下来的。在剩下的后墙顶上最高处,一个人影映衬在天空下,他正在随意地捡拾松散了的砖头。砖头一块接一块地跌落进大楼里面的破砖烂瓦堆里,扬起一小股一小股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