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第4/4页)

比佛好像又把我给忘了。我们见面时,他不再看我,也不再停下来和我说话。

他成了米格尔街的不安因素。我和别的人一样怕他。比起以前,我倒愿意如此。

他甚至更爱装腔作势了。

我们常见他穿着一条式样很蠢的栗色短裤在米格尔街上跑来跑去,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哈特吓坏了。

他说:“他们不该让坐过牢的人去打拳击。”

一天,一个英国人来到特立尼达,当地的报纸采访了他。那人声称自己是拳击手,曾获皇家空军拳击赛的冠军。他的照片上了第二天的晨报。

两天后,报上又登出了一张他的照片。这一次他只穿了一条黑短裤,戴着拳击手套,对着摄影师摆出一副打拳的架势。

标题是:谁敢向此人挑战?

特立尼达人回答道:“比佛敢向这人挑战。”

大伙儿知道比佛同意接受挑战时真是欣喜若狂。米格尔街成了新闻的热点,连哈特都十分高兴。

哈特说:“我知道这么说很蠢,但我还是希望比佛能打败他。”于是他在米格尔街上到处同那些有闲钱的人打赌。

那天晚上我们都到体育馆助威去了。

哈特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手里挥动着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喊道:“二十比五,比佛肯定能打败他。”

我出六分钱与博伊打赌,赌比佛会输。

事实上,比佛出场走到拳击台上,旁若无人地跳来跳去时,我们看着都很兴奋。

哈特喊道:“是个男人。”

比赛惨不忍睹,我没敢多看。我一直在注意人群中唯一的一个女人。她是美国人,要不就是加拿大人,自始至终嚼着花生。她是个标准的金发女郎,头发像稻草一样黄。每当一拳打下去,人群欢呼时,她就抿一下嘴唇,好像那一拳是她打出去的,再接着恶狠狠地嚼起花生。那女人既不叫喊,也不站起来,更不挥手什么的。我讨厌她。

场内呼喊声此起彼伏,而且音量越来越大。

我听见哈特喊道:“加油,比佛,使劲打,使劲打呀,伙计。”然后是声嘶力竭地大叫:“想一想你爸!”

可哈特的叫喊声渐渐弱下去了。

比佛输了比赛,输了比分。

而哈特却在五分钟内输掉了将近一百元。

他说:“这下我得卖那条黑白花纹牛了,就是我从乔治那儿买来的那头。”

爱德华说:“这是天意。”

博伊对我说:“我明天再把欠你的六分钱还你。”

我说:“明天给?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百万富翁?嘿,伙计,快把钱给我,现在就给,听见没有?”

他只好给了钱。

这时观众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我朝拳击台上看去。

比佛哭了。就像个孩子,越哭声音越大,听起来也越发伤心。

我一直为比佛深藏着的秘密现在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哈特说:“什么,哭了?”然后大笑起来。

他似乎把牛的事儿全给忘了,说道:“哎,瞧这家伙呀,嘿!”

米格尔街的人都在取笑比佛。

只有我除外。我了解他,尽管他是大人,我是孩子。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和博伊打那六分钱的赌。

第二天,报纸写道:拳击手泪洒擂台。

特立尼达人认为,比佛这个小丑又做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可我们并不这么想。

后来,比佛离开了米格尔街。我最后一次听到人提起他,是说他在拉芬蒂勒的一个采石场做工。

大约六个月之后,特立尼达流传起一件丑闻,这使大家觉得被愚弄了。

原来那个自称皇家空军拳击赛冠军的人根本就没参加过皇家空军,也不是什么有名的拳击手。

哈特听后说道:“在我们这个地方,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