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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事后,他也曾暗中猜测过此事的真相。

但那天晚上,冯润中毒之后,他诊脉时发现,冯润的脉象极其微弱,竟是濒死之征,她就算再狠心,再想除去冯奚儿,该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吧,她的命,可是高秀三番两次熬干心血才救回来的,已经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命。

“唉,”高照容同情地摇了摇头,“这个冯奚儿啊,也实在是命苦,好好的太子妃没有当成,得帝宠不过一个月,便被迫出家当了尼姑,也难为她夹在两个姑姑之间,帮了皇后,便得罪了左昭仪,幸好左昭仪宽容大量,不然的话,冯奚儿的小命都难保全。”

留下冯奚儿的性命,不过是冯润要显示贤良大度之举。

这个小毛丫头,根本算不上她的对手,她当然不必要现在就杀冯奚儿,冯奚儿不过是冯清和她博弈所下的一步棋,她信手就化解了这一角困局,那个拙劣的仿制品,只配在瑶光寺里凄凉寂寞地度过十五岁的青春。

冯润最想除去的,仍然是在乾清殿里坐立不安的冯清。

如果她真的要元宏下诏,元宏也会毫不犹豫地废去冯清的后位,他早就说过,这辈子他眼中只有她一个女人,无论是当年,还是她历尽沧桑归来的今天。

可如果冯清无故被废,那会给冯润招来不少朝野讥议和骂名。

就算元宏愿意为她扛住这些讥嘲,她也不甘心承受这种谴责,中宫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她的,她才是最清白无辜的那个人,她受了那么多陷害和打击,她煎熬过那么多痛苦和灾殃,她得回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凭什么还要承担那些不知情者的指责?还要为此留下恶名?

她和冯清,在这一点上,都远不如当年的太后,太后对来自朝野的讥嘲指摘,从来无动于衷。

太后面首无数,几乎大半“太和名臣”都上过太后的龙床,包括“太和名臣”之首顺阳侯李冲。连南齐派来的使臣、美男子刘缵,太后也邀请他在枕榻之上畅谈国事,南齐索性将刘缵派作驻魏使者,也因此两国间十余年没有开战。

太后废立自如,献文帝拓跋弘杀了太后的情人安平侯李弈,太后便逼着献文帝退位给太子元宏,不久又毒杀了退位为僧的献文帝,此后太后看皇太孙元宏过于聪明,又要饿死元宏,另立咸阳王元禧。这样随心所欲过了一生的太后,依旧有雄才大略之名,冯润与冯清却根本无法追随她不拘一格的脚步。

或许,是因了太后真将自己当成了男人的缘故?所以世间所有对女人的约束与评价,太后都嗤之以鼻。

如今离乾清殿只有一步之遥,她该再下点狠心,才对得起太后这么多年的榜样栽培。

安昌殿里,睡在元宏枕边的冯润,大睁着双眼,望着木床顶围里的紫色绣幛。绣幛是一幅百子图,一群肥白可爱的孩童们在花圃间游戏,那么多阳光,那么多幸福,那么多吉祥如意的字样被绣在百子图中。

倘不是太后一直对她重重设障,害得她无法为元宏生下孩儿,本来冯润的膝下早该有了两三个聪慧能干的皇子,就像元恪、元怿那样风度翩翩、博学多识又能文擅武、卓绝出众。

冯润难过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