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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一直都知道,外戚与宗室,是皇权旁两股不可轻视的势力,而自东汉起,宦官与士族,又崛起成为了窥伺皇权的另两支力量。

正是为了对付朝中互为姻亲、兄终弟及、家族互荫、把持朝政已久的士族,晋武帝司马炎才对宗室委以重任,而宗室势力一盛,却给西晋皇室带来了多年战乱,造成全境动荡、帝位不稳。

那么父皇的太和改制又恢复了“九品中正制”的士族族姓制,是不是正为了对付元氏宗室?

元恪在自己的书房徘徊着,思考着,他写了半篇策论,又觉得自己的猜度过于锋芒外露、对元氏宗室过于猜忌防范。

当年,道武皇帝拓跋珪认为魏宫最需要戒备的势力是外戚。

而被人们称为“鲜卑女国”的大魏,本来就对女人参政格外宽容,习俗贵母贱父,鲜卑人对舅舅等母家亲戚倍加尊崇,父兄之间却时常互相攻杀。

历代公主、后妃都地位崇高,常对政事甚至军机插手,贺兰太后、常太后、窦太后、冯太后等执政太后号令天下、有若帝王,任城王的母亲孟太妃等女将还亲自上阵带兵打仗,击退敌人大军。

为阻遏外戚势力,道武帝这才定下“留犊去母”的铁规,防止太后参政。可自以为一劳永逸、永固皇权的道武帝,却没有防备到世上还有“冯家女儿”这种女人,她们甚至不用生育皇嗣,就可以成为拓跋皇室的外戚,将皇权玩弄于股掌之上。

元恪猜测,从小被文明太后一手抚养教诲也牢牢钳制多年的父皇,其实心内对冯氏外戚十分忌惮,只是父皇为人,明于政事,却沦于情义,看在亲情的面上,即使在文明太后身后,也不愿对太后的所作所为妄加评断。

而“八王之乱”大祸的真正启端者,不就是由于那个为了让贾氏外戚上位而引狼入室的惠帝皇后贾南风么?

这肇祸者,到底是士族,是皇后外戚,还是宗室?

元恪沉吟着,推开院门,又步入三弟元愉的房间,这次元愉倒是在房间里,他正在呼呼大睡,案上放着一张墨迹淋漓的策论,笔迹清秀,洋洋洒洒有好几页。

元恪抓起来看了几行,便愣住了。

元愉的策论中认为,“八王之乱”的祸由,不是士族,不是外戚,不是宗室,这三者之间,晋武帝司马炎早已布好制衡之局,三者互相牵制、互为提防,也互为攻讦,保证了皇权的稳固。

晋武帝之失,在于立嗣。

是他没有选好太子,在立皇嗣时优柔寡断,令西晋皇位坐上了一个白痴皇帝,才导致了制衡之局被破坏,统一三国后的西晋,重新又陷入了战火纷飞。

这策论独出一帜却又理据深刻,天天伏案大睡的元愉,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等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