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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貌不出众的尼姑竟是读书识字懂佛典的大家闺秀出身,虽然长得寒碜了些,但才华气度出众,难怪高秀会与她结识。

“法师请坐。”高照容客气地吩咐高春搬来了绣座。

“贫尼不敢。”玄静尼姑有些拘束,高照容再三让他们坐下,她才在南边下首侧身坐了半张凳子,并手为礼,掩在胸下,膝盖合拢,挺直腰背,颇见仪态。

高照容看得出来,玄静尼姑的举止动作不失礼仪,深通宫规,大约出家前确实曾是个有身份的女人。

“本宫在报恩寺听过妙通住持讲解大乘佛法和毗昙宗小乘佛法,但成实宗小乘佛法却一直未通皮毛,能不能请法师指点一二经义?”高照容饶有兴趣地问道。

“娘娘是大魏嫔妃、两位皇子之母,有佐扶天子、养育皇嗣之功,自是以大乘佛法为正宗,慈悲为怀,发愿度人,以苍生为念。”玄静的声音很清朗和悦,有种超出面貌的婉妙,“毗昙宗的小乘佛法,认为三世为真,有过去、有未来、有当下,有转世轮回、因果报应,四大为实。而贫尼跟着师傅修习多年《成实论》,始知道四大皆空、三世为幻,人世间从无转世轮回、因果报应,所谓人生,不过是电石火光的刹那,转瞬便寂入漫漫长夜。”

虽然玄静的声音很温柔动听,高照容还是不禁感觉到一种幻灭般的冷和空,这女人的心,也和她的话语一样森冷吗?

听说皇上这两年也跟着洛阳城的名僧大嵩和尚修读《成实论》,高照容一直很想懂得皇上对佛典的理解。

因此虽然高照容觉出玄静尼姑的小乘法过于空寂,还是情不自禁地追问下去:“可是法师,倘若三世为空,父母妻儿也只是这一世的缘分,为什么父母爱子,妻子爱夫,都重逾生命、期待生生世世相聚?本宫有时候望着膝下两个皇子,会心中生出无边爱念,倘若他们有难,那本宫宁可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守护他们周全。”

玄静微微抬起眼睛,安静地望着高照容:“爱念即是执念,我身之外,都为幻影。娘娘,小乘佛法有三,曰毗昙,曰成实,曰涅槃,都为的是要修炼内心清净。毗昙宗,修的是前世缘、今世因、明世果,今日的富贵,就是前世的福报。涅槃宗,是一切寂灭、死生无异。而我们成实宗,乃断情思、弃旧缘、斩爱念,所谓人生,只是弹指一瞬间,只是此刻,只是当下,只是今天。娘娘,有爱念,即为大烦恼,此大烦恼,便为人生一切造业之源。”

高照容似懂非懂,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笑道:“法师果然高明,来日得闲,再领教法师经义。”

玄静知道她听不进去,淡淡一笑,便住口不语。

高照容疼爱地对一旁沉默不语的高秀道:“阿秀,当姐姐的可是有两三年没见到你了,前年过年回家省亲,你也躲出去避而不见,这次要不是我打发人去找你,你还是不来见姐姐,怎么,如今真的跟姐姐生分了?不记得你小时候,早上起来,连两条辫子都是姐姐帮你打好了去上学?”

高秀听她提起童年往事,不禁有些羞赧:“娘娘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我看你是忘干净了,”高照容嗔怪地道,“这几年时间,有什么难事,都不肯跟姐姐说了,难道开口要姐姐帮忙就那么难?前天我还跟高肇他们说起,要拿钱给你在平城开一间药铺,可你这个有求必应的性子,又是菩萨心肠,开起药铺来,用不了一年时间就会蚀光了本钱,再说了,而今平城已不如往日繁华,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了。”

“姐姐说得是,我这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做什么都难成就,最好就是安守清贫,过着一粥一饭的平淡日子。”高秀倒也有自知之明。

高照容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虽心软,却有才华,姐姐怎么能真的让你沉沦一生。这次姐姐要去洛阳,本想让你也跟着去,但行色匆匆,况且你现在还是白衣,所以姐姐忖度着,安排你先进平城旧宫的太医院,等有了俸禄品级,再让皇上征你去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