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只胳膊肘礼貌地撑在柜台上,越过柜台看着那个打着圆点领结、满面春风的年轻接待员。从他身上,我又朝站在靠近侧墙的用户交换机前的那个姑娘看过去。她是那种喜欢户外生活的姑娘,化着明艳的彩妆,一头颜色略深的金色秀发扎成马尾辫,在她那颗脑袋瓜后面伸出来。不过,她有一双温柔美丽的大眼睛,每当看向那个接待员时,它们便熠熠生辉。我又回头看那小伙子,将一句骂娘话憋回嗓子眼里。用户交换机前的姑娘来回晃荡着马尾辫,也将视线投在我身上。

“我很高兴能为您展示我们现有的空房,马洛先生,”小伙子礼貌地说,“如果您决定住下来的话,您可以稍后再登记。您大概要住多长时间?”

“只要和她住的时间一样长就好,”我说,“那个穿蓝色套装的姑娘。她刚刚登过记。用的哪个名字我不清楚。”

他和交换机姑娘都盯着我看。两人的脸上带着同样的表情——怀疑加好奇。在这幅光景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表演下去。但这一招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用。全世界里没有一家城市酒店能行得通。在这儿倒有可能奏效。这最主要是因为我压根就不在乎。

“你们不喜欢这样,是不是?”我问。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至少你很坦诚。”

“我已经受够了小心翼翼的日子。我被折磨得筋疲力尽了。你们注意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了吗?”

“啊,没有,我没注意到。”他看看交换机姑娘。她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

“没有婚戒,”我说,“再也没有了。全完了。全毁了。所有那些年月——啊,见它的鬼去吧。我已经一路跟着她从——唉,管它从哪儿呢。她甚至都不肯和我说话。我在这儿干吗?把自己弄得像个该死的傻瓜。”我飞快地转过身,擤了擤鼻子。我引起他们的注意了。“我最好还是上别的地方去。”我边说边转回身。

“你想和好,她却不愿意。”交换机姑娘轻声说。

“是的。”

“我很同情您,”小伙子说,“但是您知道这儿的规矩,马洛先生。酒店营业要特别小心。这样的情况能导致任何事发生——甚至是枪杀案。”

“枪杀案?”我惊讶地看着他,“好心的上帝啊,有人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把两臂撑在桌面上。“请问您打算怎么办,马洛先生?”

“我打算待在她身边——万一她需要我呢。我不会找她说话。我甚至不会去敲她的房门。不过她会知道我在这里,她也会明白为什么。我会等她。我会一直等着她。”

这一招正中姑娘下怀。我已经成功在望了。我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向胜利进军。“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带她过来那人的模样。”我说。

“没人带她过来——除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接待员说。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我的意思。

交换机姑娘露出一丝微笑。“他不是那个意思,杰克。他是说那个替她订房的人。”

杰克说:“我差不多也猜到了,露西尔。我没那么笨。”他突然从桌上拿起一张卡片放在我面前。一张订房登记卡。角落上倾斜地写着拉里·米切尔这个名字。一种十分不同的笔迹在恰当的位置上签着:贝蒂·梅菲尔德(小姐),纽约州西查塔姆镇。然后在左上角,仍然是用拉里·米切尔的笔迹填着日期、时间、房价和号码。

“你真是太好心了,”我说,“这么说,她改回她的娘家姓了。当然,这是合法的。”

“任何名字都是合法的,只要不是存心诈骗。您想住在她隔壁吗?”

我睁大了双眼。或许它们还亮了一下。从未有人像我这样尽力让它们灼灼闪光。

“听着,”我说,“你们真是对我太好了。但是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不会去惹任何麻烦,但谁也说不准。如果我惹上了麻烦,你们就要丢饭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