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2页)

那个女人听见她底儿子这样地问,便抓住他底右腕歇斯特里地叫道:“你去,去!你敢去上工?我要把你推到火车下面去!”说着就把他拖起走了。

这样的景象撕裂着吴养清底心。那个女人底将生命置之度外的信托把他底全个心灵搅动了。在无穷的绝望中他又感到一种深切的痛悔。他们这班学生把她底信托看作了什么一回事?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觉得。在同一个运动中他们只是演讲,发宣言,拍通电,作文章,而别的人却在受苦。这样的思想在折磨他。他痴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不时有几个中年工人无助地象寻求什么东西似地在他底面前慢慢地走来走去。他立了许久,忽然一个思想来到他底脑子里:益记工人应该上工了。这也许是可悲的事,然而它是不可避免的。

他转过身子,打算回去把这个意见告诉方国亮、王学礼他们。他走了几步看见一个女子在向一群工人讲演。他认得她是程庆芬,便走过去,正听见她说到维持罢工之必要。她底话非常热烈,她底态度十分诚恳,听讲的工人也很感动。这些话如果他在前几天听来,也许会被感动到流泪,但如今却觉得非常刺耳。他实在不能忍耐下去,便不顾一切地高声叫道:“密斯程。”那个女郎认出来是他,微微点一下头,继续说下去。

“不要讲了,我有话对你说,”他不耐烦地说。

程庆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她,连忙结束了讲演,和工人问答了几句便跟着吴养清走了。

“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我说,他们应该上工,”吴养清痛苦地对她说。

“怎么?你说应该上工!”她惊讶地望着他,不相信他真正说出了这样的话。“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一句话吗?”

“难道你不看见他们那种样子吗?他们需要的是米饭,不是演说。你要叫他们饿死吗?”吴养清气愤地说。

听见这样的话,程庆芬也觉得无话可答了。他们两个人只是埋着头向前走,彼此都不想再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