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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咨询会谈增加到每周两次,最初玛丽亚这么提议时,听起来好像过头了,可是我诧异地发现,这样几乎不够。我希望自己不会变成那种缠人的人,老是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跟自己的问题,无聊。

我慢慢地习惯谈起自己的童年,过去三十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费尽心机避谈这个话题。虽说如此,但每次只要玛莉安的话题出现,我就会回避。每次会谈以前,我都告诉自己,谈论她的时候到了,但真正去面对的时候,我就是办不到。今天,邓波儿医生当然又问起玛莉安了,当我摇头拒绝的时候,她提议我把童年想成两个分开的阶段:火灾前、火灾后,这样也许能帮我谈谈玛莉安这个话题。对,我说,可能有帮助,可是非常、非常痛苦。

“所以在火灾前,你最快乐的回忆是什么?”她说。我努力思考,几分钟转眼过去了。

“我记得零星的时刻,都是片断记忆,可是我想不起完整的事情。”我说,“不,等等,有次野餐、在学校,一定是学期末之类的,我们都在外头,在阳光底下。”没有多少东西可以讲,这份回忆没有多少细节。

“你想,让你觉得那天那么快乐的原因是什么?”她柔声说。

“我觉得……安全,我知道玛莉安也很安全。”我说。

对了,那就是了,玛莉安——不必想得太用力——没错,那天,她幼儿园的班级也在那里,我们都打包了午餐,有芝士三明治及苹果。阳光、野餐。我和玛莉安放学后一起走路回家,向来如此,我们尽可能放慢脚步走,和对方聊聊当天过得怎样。回家的路程所花时间并不久,从来都不够久。她很滑稽,是个模仿高手。想到她以前常逗我笑,我就心痛。

学校一直是我们的避难所,老师会问你身上的割伤和瘀青是怎么来的,然后送你到医护室处理。那个傻乎乎的护士会轻轻地梳理你的头发,如此轻柔,说因为你是个好乖的女孩,可以把发圈留着。还有学校营养午餐。我在学校可以放松,知道玛莉安在幼儿园里,安全温暖。那些小朋友有专属的挂钩,可以挂自己的外套。她很喜欢那里。

那场野餐不久之后,妈妈发现老师罗斯太太一直问起我的瘀伤。从那之后,我们就整天在家自学,每天都是,从周一到周五,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再也逃不开。状况越来越糟、越来越快、越来越热,然后火灾。一如既往,都是我自己招惹来的,谁叫我犯下愚蠢的错误,笨蛋艾莉诺,最糟糕的是我把玛莉安一起拖下水了。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没做错任何事情。

邓波儿医生将面纸推到我面前,我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你讲起日常生活时,还蛮常提到玛莉安的。”她柔声说。

我准备要大声说出口了。“她是我妹妹。”我说。

我们端坐片刻,我让那些字具体成形。她在那里,玛莉安,我的小妹妹,我遗失的一角,我缺席的朋友。现在泪水频频淌下我的脸颊,玛丽亚任由我抽泣,直到我准备开口为止。

“我不想讲她的遭遇。”我说,“我还没准备好!”

玛丽亚·邓波儿非常平静:“不要担心,艾莉诺。我们一次只走一步。你能认定玛莉安是你妹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早晚会谈到其他事情的。”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现在就谈,可是我没办法。”我说,很气自己。

“当然了,艾莉诺。”她镇定地说,然后顿了一下,“你觉得,那是因为你不记得玛莉安发生什么事,还是因为你不愿意回想?”她的声音很轻柔。

“是我不想去回忆。”我缓缓地说,声音很轻。我把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抱头。

“对自己温柔一点,艾莉诺。”玛丽亚说,“你表现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