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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歌手此刻一定体验到情绪的旋流。一个害羞谦虚、行事低调的男人,因为自己的天赋而被迫表演的男人,只是为了和世界分享,而不是因为自愿如此,纯粹是因为不得不。他以鸟儿啼鸣的方式歌唱,他的音乐甜美自然,有如雨水、阳光,就是完美地存在着。我吃着临时张罗的晚餐,同时想着这件事。我成年以来头一次踏进快餐餐厅,那是个巨大而俗艳的地方,就在音乐表演场地的转角处,生意兴旺得神秘难解。我忖度,人类为什么会为了购买加工过的食品自愿在柜台前排队,然后端到根本没摆餐具的桌面上,吃纸包住的东西?事后,尽管付了钱,客人却有责任自行清掉剩菜,真是奇怪。

思索半晌之后,我选了无法辨识种类的方块白鱼,鱼肉外头裹着面包屑,油炸之后,塞进过甜的两片圆面包之间,怪的是,还配上加工过的芝士片、软塌塌的莴苣叶,还有刺鼻的咸味白酱,几乎能说是恶心。尽管妈妈尽了全力,我还是没成为美食家。不过,鱼肉和芝士不搭,是众所皆知的料理真理吧?有人应该和麦当劳先生说一声。这里没有能让我动心的点心,所以我选了咖啡,苦涩温热。要不是及时读到纸杯上的警语,警告我热饮会造成伤害,我就会轻而易举地将这杯咖啡泼得自己全身都是。艾莉诺,你幸运地逃过一劫啊!我一面对自己说,一面静静笑着。我开始怀疑麦当劳先生其实是个蠢蛋,不过从人潮不曾稍减的队伍看来,他是个有钱人。

我看看手表,然后拿起购物袋,穿上外套。我把吃剩的晚餐留在原地——如果要自己善后,外食又有什么意义?干脆待在家里不就好了?

时候到了。

我计划里的瑕疵、致命的失误,就只有一件事:没票了。售票口的男人还嘲笑我。

“几天前就卖光了。”他说。我耐着性子缓缓解释,我只是想看前半段暖场的部分,暗示他们一定可以多容纳一个客人,可是显然毫无可能——因为消防安全。这几天来的第二次,我觉得泫然欲泣。那男人再次嘲笑我。

“别哭啊,亲爱的。”他说,“老实说,他们唱得没那么好。”他神祕兮兮地凑过来,“今天下午我帮那个歌手把器材搬进来,老实和你说,他有点混账,不应该因为一点成功就昏头,我只是想说这件事。人要客气才对嘛,是吧?”

我点点头,纳闷儿他在说哪位歌手,然后移到吧台区去整理思绪。没票进不去,这点我很清楚。我点了一杯迈格士,从上次经验记得我得自己倒进杯里。酒保超过六尺高,在耳垂上弄出了几个奇怪的大洞,里头塞着小小的塑料黑圈,好把皮肤往后推。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我家的浴帘。

想到家,得到了安慰,让我有勇气审视他的刺青,沿着脖子蜿蜒,顺着两条胳膊往下。用色非常美丽,图像密集复杂。能够阅读某人的肌肤,在胸膛、手臂以及柔软的颈背上探索他的人生故事,是多么神奇的事。那位酒保文有玫瑰、高音符号、十字架,以及一张女人的脸,细节非常繁多,没有文身的皮肤表面少之又少。他看到我在看,漾起笑容。

“你有吗?”

我摇摇头,回以笑容,然后拿着饮料赶紧走向一张桌子。我的脑海里回荡着他说的话,我为什么没有刺青?我以前根本从未想过,我从来不曾有意识地决定我要不要刺青。我越去想这件事,就越受到这个念头的吸引。也许我可以在脸上文一个繁复而精细的刺青,将疤痕融合进去,把它变成特色?更棒的是,或许我能在较为隐秘的地方文上一个,我喜欢这个点子,也许在大腿内侧、膝盖后侧或脚底。

我喝完迈格士时,酒保过来收走我的杯子。

“还要再来一杯同样的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