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第4/5页)

信封几乎失去原有的颜色,轻飘飘的信封拿在他的手上,犹如千斤。他紧紧攥着信封来到县委,在把信封郑重地交给张部长的一刻,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他抱着这块沉甸甸的石头已经很久了,突然落下的石头,一下子让他轻松下来。

张部长接过牛皮信封,端详了很久,才拿过一把剪刀,小心地剪开了信封。张部长把信封里的一张纸抽了出来,他看见纸上盖了枚已经发暗的印章。张部长低头看着,他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杨铁汉站在一边紧张地等待着,这就是他苦苦等了十几年,却没有送出去的信。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封信,但他清楚,组织的机密永远是最重要的。

张部长终于抬起头来:你从来没有看过这封信?

他摇摇头:这是老葛让我转交给下线小邓的。我刚拿到信,他们就被捕了,我就一直把它藏在地下,已经有十几年了。

张部长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把那封盖有印章的纸片轻轻推到他面前:看看吧。

他拿过那张薄薄的纸片,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他的手开始发抖了。信的内容很简单,这是一份入党证明,证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杨铁汉自己。那上面写着:经冀中地下省委组织部研究决定,特批准白果树(杨铁汉)同志为中共地下党员。落款是地下省委的全称。

短短的几行字,杨铁汉一连看了好几遍,他看完信便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那张纸一飘一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封转交地下县委备案的信竟在他手上停留了十几年。他把这封信作为绝对的机密封存了十几年,没想到,这封组织的机密竟是关于他自己的。

他弯下腰,把那封信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几行字,他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他喃喃着:你咋才来呀?

张部长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杨铁汉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白果树同志,让你受苦了。

久违而亲切的称谓,让他终于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他在张部长面前控制不住地哭哭笑笑着。

张部长摇着他的手说:白果树,不,杨铁汉同志,你的地下工作已经结束了。你的情况我立即向秦书记汇报,请你等待组织的安置。

他终于找到组织了,他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这是他心里最急迫的,至于对自己的安置他并不关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县委的,只模糊记得刚一走出县委大门,他就飞跑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彩凤的名字。

他跑到杂货铺门口,彩凤惊诧地迎了出来。他一把抱住彩凤,扯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彩凤对他这种张狂的举动显然很不适应,她在他的怀里一边挣扎着,一边着急地说:你咋了,这是咋了?

他气喘吁吁地松开彩凤:彩凤,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彩凤惊怔地看着他:你找到什么了?

我接上头,我找到组织了。

彩凤望着他,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在杨铁汉苦苦等待的十几里,尽管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她依然无怨无悔地陪着他历尽风雨和磨难。这时的彩凤就想到了盼妮和盼春,眼泪便不可遏止地奔涌而出。她默默地转过身,走进屋子里,桌子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盼春的照片,盼春正端着玩具枪,笑嘻嘻地看着前方。旁边的盼和坐在小木马上,一脸天真地看着哥哥。这是盼和出事前几天照过的唯一一张照片。

彩凤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泪眼婆娑地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说:孩子,你们的爸终于找到组织了。妈要告诉你们,你们的爸是地下党。孩子,妈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杨铁汉站在彩凤身后,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照片上的孩子们,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几天以后,朱秘书找到杨铁汉,又一次把他请到了县委。张部长对他的工作进行了新的安置,具体工作是分管烈士的善后事宜。当时许多的地方政府都设立了一个临时性机构,叫烈士安置办公室,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