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另一条流向约旦的河(第4/6页)

“我认为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都想得到不切实际的东西。你看着吧。”

“晚上你看不见这些,这还算不上什么。这里没有艺术氛围,没有美丽建筑,没有传统气息,这才是这个城市的问题所在。”

他们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乐队开始演奏《淡紫色外衣》。艾伦突然转向高德维泽,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如果一个女人有时想做妓女、一个普通妓女,你能理解她吗?”

“我亲爱的年轻女士,一个甜美的姑娘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居然还把它说出来,真是奇怪。”

“我猜你被我吓着了。”她没听见他的回答。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她把尖尖的指甲抵在手掌里,屏住呼吸一直数到二十。然后她用哽住的小女孩般的声音说:“哈利,我们去跳会儿舞吧。”

压在楼顶的天空像是一个铅皮做成的拱顶。如果下起雪,就不会这么阴冷了。艾伦在第七大道的街角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让自己的身体沉进柔软的座位里,用一只手的手掌摩擦另一只手麻木的手指。“去西五十七街。”她面容疲惫而憔悴,透过颠簸的车窗注视着水果店,路牌,正在搭建的楼房,卡车,女孩子们,送信的小听差和警察。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斯坦的孩子,他会长大,在第七大道那铅灰色、从不下雪的天空下跳跃着,注视着水果店,路牌,正在搭建的楼房,卡车,女孩子们,送信的小听差和警察……她并拢双膝,手掌放在腹部,直直地坐在座位边缘。哦,上帝,他们一定是在跟我开无聊的玩笑,把斯坦带走了,把他烧掉了,什么也没留给我,只有这个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这东西简直使我发疯。她呜咽着,用麻木的双手蒙着脸。哦,上帝,为什么不下雪?

当她站在灰秃秃的人行道上摸索着钱包找钱的时候,一片纸屑顺着水沟飞过来粘到她嘴上,狂风使她嘴里塞满沙粒。开电梯的人的圆脸黑黄。“斯多顿夫人家。”“好的,夫人,在8楼。”

电梯上升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她站着从狭窄的镜子里注视自己。忽然之间她感到一阵放荡不羁的喜悦。她用一块揉皱了的手绢擦去脸上的尘土,对开电梯的人回报以微笑。那人的嘴咧得像整个钢琴键盘那么宽。她轻快地走进一间公寓。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仆开的门。房间里散发出茶、皮毛和花朵的味道,茶杯的丁当声伴随着妇女们的叽喳声,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大型养鸡场。她刚一进屋就有无数的目光投向她。

台布上有酒洒过的痕迹,还沾了一点通心粉上浇的番茄酱。餐馆里雾气腾腾,墙壁涂成乳蓝色和绿色,在这里可以看到那不勒斯湾。艾伦靠在椅背上,面前的餐桌旁坐满了年轻男人。他们注视着她手中的香烟冒出的烟雾在她面前的大酒瓶上方盘旋。她盘子里的三色冰淇淋慢慢融化。“但是,上帝,人类就没有权利?不,工业文明迫使我们寻找一种方法来重新适应政府和社会生活。”

“他不会用长点儿的词吗?”艾伦对着坐在身边的赫夫耳语。

“但他说得对。”他对她嘟囔着,“结果就是,与过去相比,从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可怕的奴隶文明到现在,更多的权力掌握在更少的人手里。”

“听着,亲爱的。”

“不,但我很严肃。唯一的办法就是为无产阶级和工人、为生产商和消费者——不管你怎么称呼他们——着想,让他们成立工会,好好组织起来,最后取代政府。”

“我认为你完全错了,马丁,正是你所谓的利益——这些可怕的资本家们——创造了我们今天所在的这个国家。”

“好吧,那你看着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才不搀和呢。”

“我不认为如此。我喜爱这个国家,它是我唯一的祖国。我认为那些被蹂躏的人真的愿意被蹂躏,他们干不了别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早就成有钱的生意人了。改变他们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