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4页)

种种德政,显示一派新朝气象,明君作为,在这等情形下,杨坚决定对突厥用兵,彻底平息北方滋扰,没有人会怀疑天子的决心,三省六部纷纷忙碌起来,连带解剑府与左月局,也都各自领命,运筹帷幄,谁能在这桩事情上起到关键作用,大功就非谁莫属,左月局一直想要压解剑府一头,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崔不去梦中不安,咳嗽几声。

裴惊蛰看了他一眼,之前不知道他可能是左月局中人,倒没觉得怎样,如今再看,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那,属下先将他的香毒解了?”

凤霄一脸你莫不是傻子的表情:“为什么要解?他既然死不承认,正好让我用香毒拿捏他,他就算自陈身份,你也一口咬定是假的,别被牵着鼻子走,在六工城,自然得我说了算。”

裴惊蛰嘴角抽搐地应是。

他早该知道,自家郎君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

就在凤霄与裴惊蛰当着崔不去的面,肆无忌惮讨论他时,身处病痛梦魇困扰之中的人却浑然不知。

崔不去正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这条路没有尽头,但两旁不时长出荆棘,从脚踝往上,紧紧将他双腿缠住,他想要继续往前走,就得用手将那些荆棘拔掉,为此双手早已鲜血直流,但荆棘非但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

荆棘的刺扎入肉里,又因动作而加深伤口,脑海反射出阵阵抽痛,但崔不去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痛感,依旧坚持将那些荆棘抓开。

从小到大,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无论前路有多少困难,都无法拦住他,他现在就要往前走,走到路的尽头,看一看那里有什么。

那些荆棘终于拗不过他,败下阵来,化为灰烬纷纷消失,崔不去没有去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因为在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宅子。

这是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老宅。

在大隋立国之前,北方动荡,几经易主,宅子的主人却屹立不倒,家族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成为天下人也无法小觑的一支。

崔不去终于停住脚步。

宅子大门紧闭,台阶上却站着两个人,一人须发皆白,威严肃穆,一人则将近而立,蓄着短须,年轻许多,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正对着老人说话。

“爹,您给他起个名字吧!”年轻人如是说道。

老人冷道:“随意唤他阿大阿二,也就罢了。”

年轻人恳求:“看在他父母双亡的份上,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老人:“他这般孱弱,只怕活不过几年就去了,起了名字又有何用?”

年轻人:“……哪怕这样,将来,不也是一点念想吗?”

老人哼道:“既已父母双亡,这世上还有谁会念他?”

年轻人:“我会。”

二人僵持许久,老人终于道:“我脚下是石阶,便给他起名为阶吧。石阶万人踩,贱名好养活。”

“那族谱——”

“他不配。”

他不配。

这三字穿越重重叠叠的迷障云雾,直直传入崔不去耳中。

声音饱含岁月沧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这座老宅里的朽木一样,陈腐近乎败坏,偏偏又不甘心就此隐退,仍然想要占据一席之地,掌控别人的命运。

石阶万人踩,贱名好养活。

崔不去忽然冷冷笑了一声。

笑声惊动了老人与年轻人,他们转头循声往来,却瞬间被迷雾笼罩,顺势卷走。

一切归于黑暗。

深渊隐藏在平静之后,从未离开过,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一步步走到了比深渊更险峻之处,足以俯瞰蔑视深渊的存在。

胸口传来剧痛,血腥之气随即涌上喉头,他禁不住想咳嗽,却咳出满嘴的腥膻。

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眼皮酸涩肿胀,些微光线都能令眼睛流泪,崔不去缓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的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