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12页)

我答:“仅仅一夕之欢,也没有看清楚,好像有的。”

杨春月顿时醋海翻腾,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太没有良心了,喜新厌旧,烂了心肝!

当初我待他多好,现在被狐狸精迷住了,拂袖掉头,一去不返。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绝没有好下场的!”

为侦查王存金的近况,我明知故问:“蒋太太,你也认识王先生?”

杨春月正在气头上,悻悻答道:“何止认识,当初还是老相好呢。”

“那现在他到哪里去了呢?”

她气咻咻地回答说:“他被秦淮河畔蟾官餐厅歌女黎丽丽迷住了,整天都在她家里。”

“你知道黎丽丽的家吗?”

“这婊子住在她姑母家里,石坝街苏庐。当初那里也是一家大窑子,鸨母金三姑,谁不认得她!现在她洗手不干了,她家房屋很大,房间很多,这个没心肝的,就是埋在这个坟墓里。”

我假装同情她,愤愤不平地说:“你为什么不到她家里与她理论?”

她皱皱眉头,无可奈何地叹道:“我的好妹妹,你在社会上没有混久,不懂得外面的规矩。我们这些姐妹,也是朝秦暮楚,张三李四,谁和你三财六礼,明婚正聚?我与他只不过姘头关系,这是见不得人的,向谁理论去?最终还不是自找一场没趣?”

她大口地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自已斟满一杯,以自嘲的口气说道:“他那种风高放火、月暗杀人的不义之财,推稀罕它!你说得对,那种白面(海洛因)的臭味,实在近不了人。”

杨春月经过聊以解嘲的泄愤之后,她的怒气很快就消了,春风又回到她的脸上。她笑着对我说:“好妹妹,真对不起,我罗嗦了半天,竟把客人忘了,实在简慢得很!”杨春月的一席话已经把王存金的行迹全盘托出,我的目的已达到,暗自高兴,就想打退堂鼓。便笑着对她说:“蒋太太,你不必和姓王的动气,这种人我回避不及,没有什么可惜,还是保重贵体为要。假使蒋太太肯收留我,我明天会搬到这里来,现在我要走了。”

她担心我一去不回来,倒了摇钱树,断了好财路。便苦苦留住我不放,笑嘻嘻地讨好说:“人说‘姐儿爱俏,鸨母爱钞’,我和你一样,钞票无所谓,漂亮顶要紧。你在这里,我保证替你选到年轻有钱的客人。凡是你不合意的。就给她们去,我这里姐妹很多,她们都消化得下。”

杨春月为了拉拢我,说了一大堆甜蜜蜜的话,许了无数个愿。我被拗不过,骗她说:“我的行李衣服还在下关张三婶家中,拿着就来。”

三婶点头证明。杨春月还是不放心,要派人帮我去拿行李,我说:“好姐姐,你相信我,我还有一点私事,办好以后,一定就来。南京我没有亲戚,不投靠你还投靠谁?”

杨春月见我态度真诚,信以为真,才让我离开。

第二天上午,我按照杨春月所说的方向,找到了秦淮河畔的石坝街。这一带都是古老房屋。四面风火墙,内中花园假山,看来都像大户人家,其实多是当年的妓院。这个“苏庐”

也是其中之一。过去这里妓院林立,为“六朝金粉”的结晶。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公开禁妓。秦淮河畔莺莺燕燕只好分飞到金陵的每个角落。这里的妓院儿整为零,由公开转入秘密,许多妓女变为流莺暗娼。

我刚到苏庐门口,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使女模样的女孩,年约十五、六岁,面目清秀,还带几分天真。她手上拿着一大叠纸币,边点边走,点完塞进大衣口袋里,向夫子庙方向走去。

看到一叠纸币,我计上心来,便放弃观察苏庐的环境,转而尾随着这个使女后面走去。

到了夫子庙广场,那里是跑江湖卖艺的集中地。有卖膏药、草药的,有卖唱的,有变魔术的,顶缸走绳,耍猴子戏,应有尽有,非常热闹。这个女孩童心未泯,她从这里经过,就被热闹的场面吸引住了,也钻进人群中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