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年 失踪的孩子 -72-(第2/3页)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离家出走了。我十八岁时离开了莱切,来到那不勒斯,但这是一个很难融入的城市。”

“你住在哪儿?”

“在法院路一栋很破的房子里,和另外两个姑娘住在一起,没有一个安静的角落可以学习。”

“男朋友呢?”

“什么男朋友。”

“男朋友总会有一个吧。”

“是有一个,也在这儿坐着呢,我后来嫁给他了。”

这位太太提到了自己的丈夫,就是想让他也加入到谈话中,但尼诺无视那个男人,依然用那种灼热的声音,对面前的女人说话。尼诺对于女性世界很好奇,其实没有别的企图。我对他非常了解,他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年代的其他男性,表示出他们已经作出了很大让步,不再那么大男子主义了。我想,不仅是那些来我们家里的教授、建筑师,还有艺术家,他们的行为、感情和观念都有些女性化的成分,就连卡门的丈夫罗伯特,也会分担很多家务,还有恩佐,他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莉拉身上。那些寻找自我的女性让尼诺很振奋,他的热情是真诚的,没有一次晚饭,他不会重复这样一句话:和她们一起思考,才是唯一的真正的思考方式。但他会死死捍卫自己的空间,还有他投身的诸多事情,他永远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从来都不会让出一点他的时间。

有一次,我想在所有人面前揭发他的做法,于是用一种充满温情、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帮着我收拾桌子,洗碗。现在他连地上的袜子都不会捡起来。”

“这不是真的。”他反驳说。

“就是这样,他想解放别人的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女人。”

“好吧,你的解放并不意味着我要失去我的自由。”

类似于这样开玩笑的话中,我听到了那些年和彼得罗矛盾争吵的回声,这让我很不舒服。为什么我前夫说那些话会让我很气愤,而我却会放过尼诺?我想:也许和任何男人的关系都会产生同样的矛盾,但在有些情况下,也会产生令人满意的结果,我不能太夸张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有差别的,和尼诺在一起一定会好一些。

但真的是这样吗?我越来越不自信了。我想起了他在佛罗伦萨住在我家里时,他支持我反抗彼得罗,我还带着喜悦,想起了过去他鼓励我写作的事。但现在呢?我急需重新开始严肃地写作,这些年情况发生了变化,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信心十足了。尼诺有越来越多自己的需求,尽管他很想,但他没时间给我。为了表示弥补,他通过他母亲急忙给我找了一个照顾家里的保姆,叫西尔瓦娜,五十岁左右,身体很结实,她有三个孩子,看起来总是乐呵呵的,她很勤快,和我的三个女儿处得也很好。他很慷慨,没说请这个保姆花了多少钱。过了一个星期,他问我:“一切都好吧,她还行吧?”但很明显,他觉得他花了雇保姆的钱,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当然,他很在意我,他时不时会问我:“你在写吗?”然后就没有别的了。刚开始时他对我的写作的那种关注已经消失了,不仅如此,我带着一丝尴尬想,我自己也不像之前那样赋予他权威了。我发现,我内心有一种声音对我说:不能太依赖尼诺了,他一点儿也不可靠。现在我在听尼诺说话时,已经没有我小时候的感受:他之前说的每个字,都会在我的心里激起火花。我让他看一段还不成型的稿子,他马上会大声说:“很棒!”我给他简述了我正在构思的小说的故事主线和人物,他会说:“很精彩,很聪明。”但他的话对我没有任何说服力,我不相信他,他对其他很多女人写的东西表现出了同样热情洋溢的态度。如果和其他夫妻共进晚餐,在别人走了之后他总是会说:“这个男人真是平庸啊!他的女人要比他强得多。”他的所有女性朋友,仅仅是作为他的朋友,在他眼里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对于那些女性的评判通常都是随机应变,甚至是邮局里迟钝、粗暴的女职员,或者黛黛和艾尔莎的那些孤陋寡闻的女老师,他都能找到替她们开脱的话。总之,我不再感觉自己是唯一的,在他眼里,我和其他女人一样,都属于一个模式。假如对于他来说,我不是唯一,那他的评判对我有什么用呢,我怎么能从中汲取能量,写得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