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012年,成都(第2/5页)

“什么叫文身?”

“就是把图案、文字什么的用针刺绣到皮肤上。”

“疼不疼?”

她摇摇头。

“洗不掉的吗?”

她点头。

左思齐的好奇心更盛:“为什么要文在身上?是怕忘记吗?”

左思安看上去有些穷于应付了,这时高翔开了口:“小齐,快看那只鸽子。”

左思齐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问:“这里有没有燕子?”

高翔回答:“成都应该是有燕子的。你喜欢燕子吗?”

“嗯,妈妈说燕子总是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生小宝宝,然后再带小宝宝回家。就像我们看到的朝圣一样。”

左思安看着前方,没有说话,而高翔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刚才他就站在她旁边,清楚地看到她颈后的文身是一行英文:Strive to be happy。他知道这是一首英文诗结尾的一句,直译起来很简单:坚持快乐,而更为含蓄隽永的翻译应该是:努力去追求幸福。他也一度非常熟悉左思安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这句诗文到了颈后。

可是他再一想,尽管他们有亲密到极致的时刻,却十分短暂。大概只有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熟知对方每一个微妙的变化。在每一次告别与重会之间,他们都存在着大片大片的空白。就算生活在一个城市,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他们每一次再见面,他看到她都有些微的意外,仿佛不能习惯她在他视线以外经历的成长。而这一次,他们已经有太久不在一起了。她由脆弱的女孩变成一个举止冷静的医生,她所发生的变化,又何止一个文身是他不知道来历的。

这时左思安仿佛感受到高翔的注视,突然站了起来:“麻烦你帮忙看着小齐,我去叫施阿姨出来。”

2 _

左思安敲门,但并不走进去:“施阿姨,麻烦您出来一下,我有话跟您说。”

施炜出来,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她问:“小齐呢?”

“高翔带着小齐在医院前面的鱼池旁边玩,您介意我问您一个问题吗?”

施炜疑惑地说:“什么事?”

“在我爸爸发病之前,您说您打算离开他,现在您怎么想?”

施炜猛烈地摇头:“那是在他生病之前,现在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就算他坚持要回阿里,我也会陪着他,好好照顾他的。”

左思安无法不为之感动,她看着她,轻声说:“施阿姨,我完全没有来逼迫您承担道义责任的意思,事实上,我理解您有双亲和小齐要照顾,负担已经很重,爸爸可以由我来安排照顾。”

施炜一把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小安,我之所以想离开,是为小齐和我父母考虑,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我认为他并不爱我和小齐,也不需要我们。他这一病,我明白了,至少我仍然爱着他,他也是需要我的。”

“施阿姨,您大概是我看到过的爱得最坚定的人。”

施炜苦笑:“是不是有点儿傻?”

“不,对自己的爱确定无疑的人,其实是幸福的。我需要跟我爸爸单独谈谈。”

施炜去外面找女儿,左思安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她苦笑一下:“我回来一趟,只一天时间,就弄得您心脏病发作加颅内出血,本来我是决心再不说什么了。”

“小安,你千万别这么想,这跟你完全没关系,心脏病我早就犯过一次,颅内出血也是长期在高原地区得的高血压引起的。”

“这么说,您也清楚,您不能再重回阿里了,何必还要对施阿姨摆出那样一副面孔?”

左学军默然。

“医生说的话,您都听到了,那也是我的处理意见。我选择学医,并不是为了经受给父亲动手术的考验,这样的事,我永远不想再经历一次。您已经逃避了我,再继续逃避施阿姨和小齐,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您必须答应我,退休以后,跟施阿姨到内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