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铜盏内的灯亮了一夜,细小的灯芯燃烧后蜷缩起漆黑的半截,要灭不灭的悬在四周的墙上。

苏杳杳独自一人留在库房里探查,行走间晃动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灯芯没入桐油内,蓦地灭了一盏,苍灰色的影子在瞬间攀上墙。

光线黯淡几分,苏杳杳从灯架上取下火折子,刚要点燃,又顿在原地。

她抬头,看着灯盏里腾起的一缕薄烟,忽然转身,将剩下几盏尚还亮着的悉数灭掉。

密闭的库房透不进一点光线,四下漆黑一片,唯有手中的火折子泛起一点猩红的光,苏杳杳先是抬头看了看库顶,又摸索着绕着库房走了一圈。

外头日光正亮,里面依旧不见一丝明光,可见整个库房还是密闭的状态,门上的锁也没人动过,那十万两银子究竟是怎么被弄出去的?

重新掌了灯,库房里转瞬间亮如白昼。苏杳杳有些挫败地呼出一口气,忽然一声轻微猫叫入耳。

“喵~”她试探着捏着嗓子学了一声。

“喵~”遥遥又是一声,那声音很小,若不是库房里异常安静,很难听见。

“六六……喵……”她一边叫着,一边放轻脚步尝试着找到声音来源,那猫像是引着她去寻,一声叫的比一声大,到最后都有些破音了。

苏杳杳察觉到声音很低,有些空洞的回响,干脆趴到地上附耳去听,猫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难听,可对她而言,却无异于天籁。

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她起身,奔至自角落中摆放的武器架前,取下一柄红缨枪,掉转枪头,以木柄沿着地脚线敲过,终于在靠近墙角的位置敲出了空响声。

将砖石片撬开后,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她不确定此洞通向何处是否连接外头,索性将火折子吹燃把手探了进去。

一股微不可查的凉风带着湿润的潮气涌过,火苗开始摇曳,向着苏杳杳的手倒过来,指关节处被灼得生疼。也就是说,这洞是通向外头的。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都加速不少,正想跑出去将消息告诉父亲,又忽然想起苏承业一早便进了宫,而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的猫叫声又传了过来,声嘶力竭,有些像被卡在了洞里。

苏杳杳咬牙,用手比划了一下洞口往自己头上试了试,听着六六凄惨的叫声,她心一横,脑子一热,瞬间便将头钻了进去。

“六六。”回音被放大,洞里黑沉如泼墨,没有半点光线,而六六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并且逐渐远去。

想来是已经沿着通道跳出去了,苏杳杳松了口气,继而又开始疑惑起来,怎么没有光线?

里头空气有些闷,这么趴着也没办法想事情,她撑着手肘准备退出来,刚一动,就被卡住了。

苏杳杳有些慌,使劲往后退了退,于是,卡得更紧了。

怎么办?要不要叫人进来帮忙……

不行,被人撞见这么尴尬的样子,她日后还怎么做人。

恰在此时,一阵咕噜咕噜车辙声由远及近,好像是余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请。”

王爷?轮椅……是沈恪来了。

苏杳杳更慌了,胡乱挣扎好几下,却是越卡越紧,越急越出不来。

“爹,你来救救我,我再也不要脑子发热了。”

门外,余舟毕恭毕敬站在苏承业身侧,看着他时不时瞟齐王一眼,依旧搞不懂,为什么这事要让自己来办,他是将军的亲信不错,可这样会不会太怠慢齐王了。

“俏俏。”苏承业唤了声,没听到女儿回应,以为她已经离开,这才稍稍放心一点。

对于苏杳杳昨日所言,他已然信了大半,再一想她居然说这辈子还想嫁给齐王,心里跟梗了根刺似的。

皇家的斗争,向来是不见血的战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他唯愿女儿安然度过一生,不想她再度跳下火坑。

余舟趁着宁棋与宁远将轮椅抬上台阶的空档,一边将库房的情况告知齐王,一边伸手推开库门,“王爷请进。”

苏杳杳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顿时陷入绝望,用手接连捶地。为什么每次见沈恪都是在出现意外的情况之下。

沈恪被推进屋子,稍一侧首,映入眼帘的就是在地上趴着的苏杳杳,她将头塞在地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具无头尸首。

“将军,令千金这是唱的哪出?”

苏承业整个人都惊呆了,赶忙奔过去:“俏俏,乖女,你怎么了?”

事已至此,苏杳杳只能认命,无力地往后挥了挥手,“卡住了,爹,拉我出去。”

苏承业立即唤来余舟,两人一人扯起一只手,拉着苏杳杳往外拖。

“痛、痛、痛,夹着头了。”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爹您轻点。”

宁远五官有些变形,那是憋笑憋的,苏小姐果真奇人,总是能给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