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承业虽是武将,性格也颇为粗犷直率,可并非无脑之人,其中关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沉吟片刻后问道:“她还交代出了什么?”

苏杳杳站在二人对面,目光落到父亲捏着银锭子的右手上,不知为何,神思却渐渐跑到上一世她出嫁后。

那时她刚满十八,皇帝沈昀驾崩,留下的遗诏却是由燕王沈珏继承大统。恰逢北狄与匈奴齐犯,苏承业带兵出征,原本战无不胜的苏家军却一反常态,接连失利。

而北狄大皇子仇律似乎得高人所助,占尽先机,将十二万苏家军逼退至云岩界内黑水崖,甚至还将苏承业的右臂砍下。

经此一役,苏家军损伤过半,元气大伤,苏承业受诏回京,不久后兵权被夺,由镇国公张昌行接手,沈珏美名其曰让苏承业安心养伤,实则是将他软禁在京,以挟持住苏家军。

张昌行是主和派,满脸仁义道德为民生所计,在后来的议和过程中被人捅出来与北狄早有勾结,最后被苏家军右翼副统制扈云斩于阵前。

战事又起,沈珏却始终不肯放苏承业回去,甚至下令由齐王亲率二十万精兵上前线,世人这才知晓,早在一年前,齐王双腿已痊愈。

而后随着沈恪战死,沈珏御驾亲征,没费多大功夫狄人退兵又派来使臣与大梁议和,沈珏紧接着替张昌行平反,与北狄勾结的人就这样变成了齐王。

成王败寇,不是说说而已,那盆泼向齐王府的脏水没有人会在意真假,沈珏却因此博了个贤君名声。

所有的悲剧,似乎都是从那封遗诏开始。

苏杳杳火烧齐王府那日,让连翘偷偷带给苏将军的信里,便是沈恪暗中调查出来的东西以及处置之法,只可惜还未揭露,他就已战死。

她心知沈珏若拿不到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用她的父母来逼迫她交出来,干脆一把火连同自己一起烧了,让他以为证据已毁,从而保全将军府。

以前苏杳杳觉得,是她嫁给沈恪后才给父亲招来此祸,如果沈珏想坐稳皇位,作为齐王岳父的苏承业就是他的眼中钉。

但如今这锭官银的出现,又像是在告诉她,沈珏早在多年前就布好了局。

苏家对现在的皇帝忠心耿耿,这对燕王而言,绝非好事。

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沈珏,该怎么做呢?

拉苏承业下马,换上自己的人,接手或清剿苏家军……

想通了这一切,苏杳杳额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若所有猜测是真,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珏竟然比上一世提早这么多时间就暗中动手了。

“俏俏,怎么了?”许氏轻拥着女儿,察觉到她身子不住的颤抖和额上薄薄一层细汗,温声道:“可是手又疼了?你且放心,这事有爹娘在呢,这几日你好好休养着,其他的交给你爹去办。”

苏杳杳在许氏身上蹭了蹭,想了又想,暂且没有将杜若的供词说出来,而是低声道:“爹、娘,我有一件要紧事想要同你们说。”

苏承业见她面色凝重,折转身将书房的门关上,也不多问,就那么等着女儿开口。

前一世,没有发生过她中药与沈恪被关在一起,也没有杜若的背叛,从而牵扯到苏婉莹与官银一事,很显然,这些已经超过了苏杳杳的预知,她必须给父母提个醒,让他们防备着幕后黑手。

“我今日在白府厢房醒来,是同齐王被关到一起的……”

“齐王?!”苏承业手中的银锭子砸到地毯上,发出咚一声闷响,“他也中药了?他怎么会在那?他可有轻薄你?”

刚一问完苏承业便后悔了,他虽为父,可终究是个男子,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岂不是在女儿身上又捅了几刀,再一瞧苏杳杳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懊恼至极。

“嗯……我是说,嗯……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了。”

“我差点忍不住轻薄了齐王……”

父女两几乎同时说完,旁边的许氏已经愣住。

苏承业压低声音问道:“不算太过份吧?”

“我就强行抱了一下他……”苏杳杳抬起包扎着的那只手:“最后忍住了。”

“呵呵,不愧是我苏承业的女儿,好样的!”

越说越不像话,许氏听不下去了:“闭嘴。”

气氛有些尴尬,苏杳杳话锋一转又道:“回来后,女儿审问杜若,她说是苏婉莹让她做的,不过我不大相信。”

许氏点头,“婉莹胆小,确实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况且她日日呆在凝霜院,如何有那个本事将齐王弄到白府厢房去。”

“是这个理。”苏承业在一旁附和道。

“但我还有几个疑点想要搞清楚。”苏杳杳面色依旧凝重:“杜若为何要做出此事,又为何要说听命于苏婉莹,她背后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还有那些首饰和银子,是从哪里来的。”